一机一镜坝上行
王纲怀
在以桓灵时期为主的东汉中晚期之神兽镜中,无论是环状乳还是同向式、对置式的镜类,其边缘纹饰皆流行一类表现“太一出行”恢宏场面的图式。此类图式流播广泛,在会稽、长沙、南阳等地区的神兽镜镜缘图像中,成为无处不在的题材。应该在相距不远的时候,镜缘处出现了“边则太一”的铭文内容。
“太一”亦作“泰壹”“泰式”“泰乙”“泰一”,还通假“大一”,此乃道家文化中的天神名。《鹗冠子·泰鸿》:“泰一者,孰大同之制,调泰鸿之气,正神明之位者也。”陆佃解:“泰一,天皇大帝也。”《史记·孝武本记》:“皇帝敬拜泰一。”《汉书·郊祀志上》:“画天地泰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文选·扬雄(甘泉赋)》:“配帝居之憋圃兮,象泰壹之威神。”张铣注:“太一,天神也,居於紫微宫。”“太一神”在神仙天界具有至高无上的尊显地位,包括上古帝王在内的群神均归其从属,“太一出行”的场面自然非同凡响。文献中“太一出行”的描述见于《楚辞·九歌·东君》:“驾龙舟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由本文所列之图可知,东汉神兽镜如此繁缛细腻的铺陈画面,意在突出“太一神”的尊显地位。
太一出行 史上明珠
从此类镜的边缘纹饰可知,“太一神”所乘的龙车(云车),有“三龙驾车”、“五龙驾车”、“六龙驾车”等多种形式,龙车前后所配置的物象组图,甚是繁缛复杂。“太一神”所乘的巨大龙舟前方有多龙牵拉,龙舟上共置诸多神人,其中太一神仰首侧身、跽坐在椭圆形的羽毛状圃垫上,长发后飘,双手拢袖于胸前,背后有庞大羽翼。“太一神”前后通常会并列配置两持节跪立的仙人侍者,皆作躯体前倾状。龙舟后方依次有选择地配置:“伏羲御日”、“仙人驾凤”、“仙人驾鹤”、“仙人驾龟”、“仙人驾鸟头兽”、“仙人驾兽头鸟”、“仙人驾虎”、“蚩尤”、“辟邪”、“狮子”、“女娲捧月”等,这些组图皆朝着太一神龙舟出行的同一方向飞奔。组图间穿插着舒卷流动、缠绵纠结的流云纹,尽显一种前呼后拥、腾云驾雾、热闹纷繁、气势磅礴的壮观场面。
上海博物馆藏有“永康元年(公元167年)对置式神兽镜”、“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对置式神兽镜”,由于此两镜问世年代在东汉桓灵时期,且皆具“太一出行”图,故而可以大致判断,凡有“太一出行”图之镜类,应主要问世在东汉桓灵时期,这个年代正是东汉技术发达、铸制精致的鼎盛时期。由《2012保利春拍》图A53可知,此类镜还有鎏金品种存世(直径14.5厘米,重量539克)。
若论铸制精致程度,在东汉镜各种制式中,尤以环状乳(包括少许同向式)神兽镜为最,此类镜之边缘又以“太一出行”图为最,这是中国铜镜铸造史上最值得自豪的一颗璀璨明珠。本文挑选两面经典的“太一出行”图神兽镜(图A、图B),并作比较。详见表一。
铭文替代 时代印证
或许是铸制难度太大,或许是工艺人才缺乏,或许是社会动荡,……“太一出行”图神兽镜的流行时间并不太长。从社会需要来看,这种“太一”文化又不能突然中断。可以认为,当时有人率先作了尝试,并得到一致认可:以标注“边则太一”的铭文,来代替“太一出行”图。可谓是一个时代造就一种文化,一种文化反映一个时代。从时间顺序上讲,应该是“太一出行”图镜类在前,“边则太一”铭镜类在后。
经过收集与归纳,本文列出8面“边则太一”铭神兽镜,详见表二。其中,图1镜作为一种特例,既具“太一出行”图,又有“边则太一”铭,而且尺寸硕大,内容丰富。然其图案过于复杂,难以仔细辨识,本文不作展开,值得另作研究。
内涵丰富 尚需研究
一、具“太一出行”图与有“边则太一”铭的两类神兽镜皆问世在以桓灵时期为中心的东汉中晚期,具体而言,应该是“图”在前、“铭”在后。
二、这两类镜(尤其是前者)的铸制精细程度已成为中国铜镜之最。
三、这两类镜是中国道家文化的精华,内涵极其丰富。从哲学或宗教的角度看,它们又发生在中国道教的诞生之初,对于研究道教起源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
四、这两类镜之每个图案的含义,每句铭文的内容,尤其是表二中的“关键词”,都需认真研讨。进一步对“太一”文化怎么认识、怎么理解,更要花费力气。本文目的在于资料收集与重点展示,只能说是一种刍议,希望为日后的深入研究作出有益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