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四神瓦当
步雁
中国古代建筑是以木结构建筑为主体发展起来的,作为主要用材,瓦的发明与使用,是中国建筑史上的一个创举,我国目前所见最早的瓦当,是陕西扶风召陈西周宫殿建筑遗址出土的三种半瓦当(见《文物》1981年3期)。较为一致的看法是,瓦当是筒瓦顶端下垂的部分,用来保护屋檐部的椽头,免受风雨的侵蚀,从而延长建筑构件和房屋的寿命,是我国古代建筑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瓦作,我国古代以土木结构为主的建筑物的重要材料,其出现本身就是建筑技术的重大进步。“秦砖汉瓦”一词的流行,则是后世对中国社会进入到大一统封建社会后,建筑技术飞速发展形势下,建筑材料制作工艺和技术进步的褒奖之词。其中的瓦当,作为建筑材料之一,在种类、造型、图案、文字、制作、内涵、装饰、特色等方面,无不反映了秦汉时期的政治形态、文化背景、价值观念、艺术取向和社会风尚。秦汉时瓦当的使用达到了鼎盛时期,当时的瓦当纹饰大致分三种:图像瓦当、图案瓦当和文字瓦当。其中秦代多为图像瓦当,图案瓦当贯穿于秦汉两个时代,西汉以文字瓦当为大宗(《新编秦汉瓦当图录》,三秦出版社,1987年5月)。
但是,以文字瓦当为主的西汉时期,并未完全抛弃图像瓦当。这里介绍的是陕西历史博物馆珍藏的汉代四神瓦当,就是该时期的代表性图像瓦当(图一至图四)。
从通常所说的图像、图案瓦当发展到文字瓦当阶段,瓦当的纹饰历经了发展和变体,图案是图像的变体、文字则是图案的必然发展结果。图案在表现人们的意愿上还处于抽象阶段,而文字作为纹饰则将人的愿望和观念在建筑艺术和材料上具体化、明朗化了。“汉并天下”“千秋万岁”“长生无极”“延年益寿”等文字瓦当,无不直白地展现着汉代统治阶层的恢弘气派,渲泄着世人的美好愿望和期许。“上林”“右空”等瓦当在明示出土地建筑为皇家禁苑和官廨性质的同时,也是封建等级制度在建筑材料使用上的具体体现。而在以文字为瓦当主要纹饰的西汉时期,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为纹饰的瓦当就显得愈发特别了,尤其是它们均出土于汉长安城遗址,应为宫殿类建筑所用瓦当。
《三辅黄图》云:“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礼记·曲礼上》:“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殷商时期,我国古人用四象来表示天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星象。他们把天空分为四大区,对星辰进行观测,分别把东方的星想象为龙,将西方的星想象成虎,把南方的星幻化成鸟,把北方的星推定为龟蛇相交的样子,叫做四象,也叫四维、四陆或四神。二十八宿体系形成后(约在公元前5世纪),四象和它结合起来,又根据战国以来流行的以五行、五色配四方的说法,把东方的七宿,叫青龙或苍龙;把西方的七宿叫白虎;把南方的七宿叫朱鸟或朱雀;把北方的七宿叫玄武。
东官青龙,亦作“苍龙”。出现在夏季到秋季的夜空,由东方七宿:角宿、亢宿、氐宿、房宿、心宿、尾宿、萁宿组成相似于青龙的图案,角宿象龙角,亢宿为龙颈,心宿为龙心,尾宿为龙尾,是我国古代神话中的东方之神,后为道教所信奉。从青铜器、玉器到秦汉画像石、砖、帛画、壁画中均有大量龙的形象,也是中华民族古老图腾的形象。龙后来被作为水神而崇拜。《淮南子·天文训》:“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
目前陕西所见青龙瓦当有两类:一类是出土于汉长安城遗址、面径为18.3厘米的带有瓦柱的瓦当,青龙侧面首尾相连,屈身利爪,双目上扬,腾空飞舞,高昂喜庆(图五);另一种无瓦柱,龙呈正面飞舞状,张口卷舌,面径20厘米,这种较为少见,曾在西安北郊坑底寨发现过(图六)。
西官白虎,出现于冬末春出的夜空,二十八宿中由西方七宿:奎宿、娄宿、胃宿、昂宿、毕宿、觜宿、参宿组成和白虎相似的图案,觜、参二宿就像虎头,毕、昂、娄宿组成虎身,奎宿就成了白虎的尾巴。我国古代神话中的西方之神,后为道教所信奉。《说文》中谓虎为“山兽之君”,故从甲骨文、金文及其他古器物图像中,大多侧重刻画虎的巨口利齿、卷舌舒爪、昂首阔步的威武特征。虎形瓦当典型的有四种:第一种是上述出土于汉长安城遗址的瓦当,直径为18.7厘米,瓦心饰以瓦柱。白虎图形较为写实,体态雄健、巨口大张、动作灵活、英勇威武(图七);第二种无瓦柱,虎背插翼,瞪目卷舌,这种瓦当径稍大,西安市北郊坑底寨采集较多;第三种雕塑手法较为细腻,虎形也较为丰腴,这种瓦当出土于西安北郊坑底寨;第四种西汉京师仓遗址出土的虎纹瓦当,为线雕刻画,虎爪犀利,形象写实。
南官朱雀(鸟),出现在春夏之交的夜空,二十八宿中由南方七宿: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翼宿、轸宿组成鸟象,柳宿象鸟头,星宿像鸟嗦,翼宿和井宿象鸟的两只翅膀。我国古代神话中的南方之神,后为道教所信奉。《说文》云:“凤之相业,鸿前鹿后,蛇胫龟尾,龙文龟背,燕领鸡口,五色备举。”凤是孔雀的变形,是神话了的孔雀,秦时的朱雀瓦当,纹饰极近似青铜器上的夔凤纹。这件从西安西郊采集的朱雀瓦当直径为18.8厘米,朱雀纹饰凤头鹰喙,鸾颈鱼尾,姿势勇捷、振翅欲飞,生动形象(图八)。
北官玄武,出现于秋冬之际的夜空,二十八宿中北方七宿:斗宿、牛宿、女宿、虚宿、危宿、室宿、壁宿组成相似于龟蛇的图案,是我国古代神话中的北方之神。《文选》注云:“龟与蛇交日玄武。”补注:“玄武,谓龟蛇。位北方,故日玄,身有鳞甲,故曰武。”常见玄武瓦当有两种:一种是出土于汉长安城遗址的这件瓦当,直径为18厘米,龟作侧形,蛇缠龟身,蛇生四足,瓦柱饰于龟背之上,神秘莫测(图九);另一种无瓦柱,龟作正面,两条蛇缠绕龟身,蛇头下俯,龟头向上,当面布局较满(图十)。
西汉是我国封建社会的一个鼎盛时期,政治稳定,经济繁荣,长安城中的宫殿规模在继承秦代的基础上更为壮观宏伟。《史记·高祖本纪》载:“萧丞相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还,见宫阙壮甚,怒,……萧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高祖乃说”(《史记·高祖本纪》,中华书局,1975年5月版)。长安城分布着鳞次栉比的宫殿群,随着西汉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国家财富的大量积累,包括宫殿衙署、帝王陵寝、官员宅院等的营造逐渐成为常态,砖瓦建材的使用更为频繁广泛,在注重等级规模的同时,建材的装饰功能也自然得到了空前的关注,进而推动了砖瓦等建材制作工艺水平的提高。在意识形态领域里,早期的道家黄老无为思想以及后来盛行的谶纬学说大行其道,使得因果报应、长生不老、引魂成仙的观念流行,这也符合汉武帝开疆拓土大兴兵事之后当时人们渴望休养生息的思想。从瓦当的造型艺术发展的角度来看,四神瓦当其圆形象征天圆地方,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纹饰,既充满神秘威严,又与百姓传统神灵信仰贴切,具象化的图像更显生动活泼,易为大众接受,图像本身体现了由宫廷到民间共同的普世神灵信仰与精神寄托的广泛影响。其图像由抽象到具象、由写意到写实的转变,发挥了最佳的图像艺术功能和价值,起到了文字瓦当无法起到的作用,极大地丰富了西汉瓦当艺术内涵,为中国土木建筑艺术的发展增添了新的元素和生命活力。
瓦当图案纹样蕴含着各自时代的丰富历史信息,四神瓦当也不例外。历经千年风雨洗礼,四神瓦当圆圆的边轮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似乎依然灵气浓郁,汉代物质文化所具有的质朴、大气、生动、豪迈的特点跃然而出,每每目睹,其所凝聚的西汉时期的文化精神和时代气息扑面而来。因此,从追溯历史,感受魅力,传承艺术的角度,从多维的视角深入研究诸如四神瓦当等具象汉代历史文物的同时,努力探索还原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和人们的文化思维似乎更具有意义和价值,这样,我们才能全面把握历史的脉搏,更好地守护传承我国古代每一份珍贵的文化遗产。
(责任编辑:阮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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