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半根葱，入春腿带风

张坤

小时候乡下的日子，虽然时常缺肉少菜，但有一样却是家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那就是葱。过日子的人家，哪里缺得了葱！有了葱，菜才有味道，凉拌、小炒、烧炖，葱是百用不厌的调料、辅料，酱爆肉丝、葱爆羊肉，没有葱，肉丝、羊肉爆得再好也无味道。葱不仅提香，还可解膻、去腥。有次感冒，我妈用葱须和姜片煎了碗汤给我喝，我才知葱还是一味中药，可解毒发汗消肿散瘀通阳。记得小时候，最常干的事就是被我妈打发到左邻右舍家去借葱，这个“借”，是不用还的，同样，邻居也来我家借，也不用还。懂事了才知其中奥妙，平日邻里有个言差语错，葱一借，便化解了。

葱叶青翠碧绿，葱白又晶莹透亮，因此中国文化中常常把小葱与美人联系起来。在一些经典的描述中，通常以“春葱儿”、“水葱儿”比拟年轻貌美的女子。《红楼梦》里，形容美人的样子是“水葱似的”，四个美人在一起，便是“一把子四根水葱儿”。这样的联想其实算是理所当然——纤细，苗条，清秀，水灵灵，就连散发出那一点清甜辛辣味，也像是青春年少女孩子身上的小骄傲和小泼辣。人世很像铺开一桌筵席，清汤寡水与烈火烹油兼备；这些小葱般水灵水秀的妹子们，还真是席间活色生香的风景啊。更有意思的是葱也与人一样，因为生长在不同的地域而有区别。生在南方的叫香葱，娇小玲珑，身材苗条，可谓葱家族中的小家碧玉；长在北方的叫大葱，茎长叶茂，体态丰腴，堪称葱家族中大家闺秀。

葱这居家过日子的乡野时蔬，也曾频频出现在古代诗词中。白居易的《筝》诗写弹筝美人 “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陆游曾专门以葱为题赋诗：“瓦盆麦饭伴邻翁，黄菌青蔬放箸空，一事尚非贫贱分，芼羹僭用大官葱”。苏轼则把孩子们吹葱叶的嬉戏写进自己的诗中：“总角黎家三小童，口吹葱叶送迎翁。莫作天涯万里意，溪边自有舞雩风。”王国维在他填的《菩萨蛮》词中说：“玉盘寸断葱芽嫩，鸾刀细割羊肩进。不敢厌腥臊，缘君亲手调”。现代人仿古咏葱的如“独怜南圃不生尘，剪剪罗衣碧玉身。辛辣成全清白志，葱茏点缀艳阳春”，散句有“掰葱如剑张，蘸酱如弯弓，一咬胆气壮，二嚼气如虹”。等等。

我们乡下的老人常说“正月葱、二月韭”，“一日半根葱，入春腿带风”。中医典籍也有很多关于葱的记载。《本草备要》曰葱生辛散，熟甘温，外实中空，腩之菜也；肺主皮毛，其合阳明、大肠，故发汗解肌，以通上下阳气，气通则血活；气为血帅，故治吐血衄血，便血痢血。《食医心镜》曰葱煮粥食，治赤白痢，薤粥亦佳。

葱的营养丰富，蛋白质、糖类、维生素A（主要在绿色葱叶中）、食物纤维以及铁、镁等矿物质含量很高。前辈们认为：农历正月从冰封过的初春土地生长出来的葱，清香脆嫩，没有刺激性的忧虑，营养也最丰富；一年之中，唯有从立春开始，这一个月内的青葱可以多多食用。正月尚且寒冷，恰是感冒的高發阶段，胃疼、腹泻、关节病等也会多起来。此时应注重养护阳气，抗衡阴寒之邪。正月葱不但营养最丰富，保健功能也最强。这时适当多吃葱，能有效减缓病情，它的纤维营养和粘液质可以从事肠胃的清洁兼打蜡工作，清除死角污垢，为人体除旧布新。用葱烹调荤菜，还能预防春季的呼吸道感染。最后，怕冷的人多吃正月葱，可以充分补充热量。大家应该利用“正月葱”来为一年的健康打下根基。

但是有一点也需要提醒大家，正月食葱虽然有诸多保健功能，但《本草经疏》中有一条说得好“表虚容易出汗者勿食，病已得汗勿再进”，因为葱辛散发汗，病已得汗了如果再多食发汗，就会损伤人体津液，让人感到口喝干燥，正气更虚，变生他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