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燕
摘 要:女性艺术家在创作中具有高度的自觉性,通过身体自觉、情感自觉、自我意识自觉和灵性自觉不断超越女性视角,完成作品中的生命性观照和深度哲思。她们对身体自觉的鲜明表达是最真实贴切的女性话语,多以自己的诗意化女性生活为创作源泉,具有强烈的生活关怀,也通过自我意识的自觉消除女性艺术家的性别局限,加强社会责任感和艺术认知度,进入超越个人情感的大我关怀状态。同时以女性特有的灵性感知方式对现实世界进行体验、超越、创造,将现实承载灵性塑造出具有超越性的精神维度。女性艺术家在创作中的自觉性是由感性通往理性的完整过程,区别于仅从理性,逻辑出发的自觉,是自我的觉醒性、扩散性、超验性、灵性自觉。
关键词: 女性艺术家;创作自觉性;身体;情感;自我意识;灵性
普遍观念认为没有伟大的女性艺术家,女性艺术家在历史上的存在光环也被大量男性艺术家所遮蔽。男性艺术家的创作过程和人生经历更是备受追捧,似乎男性艺术家有天然的理性认知作为背景,直接以大通脉络入手,进入艺术生命性的深度思考,而女性艺术家则需要从自我内部逐渐打开、构建,经历从敏锐感知到自我意识深化的过程,才能达到成熟性的大我与共性表达。这种男女性别差异所导致的思维方式限定了女性艺术家的自觉性历程,使自觉性历程变得有些艰难、漫长。一般的女性对事物的认识以感知为主,所以大多女性艺术家的作品容易停留在感知性的才情层面,多以自述式的敏感线索完成自我感觉表述,或停留在形式语言的美化层面,或彰显十分强烈的性别色彩,或以小清新的淡雅谱写文艺序曲,难以突破到生命性的本质关怀局面,呈现恢弘,深刻,崇高,悲壮,穿透性的力度表达,这种大限淘汰了许多女性艺术家。然而历史上依然存在着外部遭遇推动内部自觉,甚至将人生推向孤独之境,或因灵性内部的不间断成长达到艺术性自觉的女性艺术家,她们不断超越女性视角完成生命性的关照和人生的深度哲思。这种自觉过程是值得我们研究和思考的。
一、女性艺术家的身体自觉
如《红楼梦》中所言女人都是水做的,而水却是通透流畅,利万物而不争的,这种阴性包容的母性特质自古以来就有崇拜、神秘、万物之源的解说。因此这样一种性别本身就是值得歌颂和谱写的,在艺术作品中以女性身体作为素材的现象比比皆是,追述到原古时期的丰产女神像,创作者本着实用主义心理动机夸张女性躯体乳房臀部以突显女性强大的生育能力,希腊女神的神性光晕则附着在女性的完美躯体上呈现静穆高贵之美,文艺复兴的花神和圣母半裸露的成熟胸膛对人性和生命进行含蓄写照,安格尔笔下大宫女的裸背更是对女性身体高贵典雅的理想描绘,罗丹对女性身体的雕琢通过对现实的反观实现对理想美的超越和升华,毕加索的《亚维农少女》以女性身体的大胆宣言开启了新的视觉方式,由此可见将女性身体作为独立素材的艺术表现有着一脉相承的历史的渊源。
而作为女性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对自我身体的关照比较典型的是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她因身世的奇特直接面对自我身体的创伤,将手术、分娩等生活境遇呈现在作品中,她所留世的作品大部分是自画像,和身体的深度透视、剖析,从心理学角度讲这种外部遭遇对身体界限的碰触会加剧自我对身体的高度关注,这种外因只是推动弗里达身体自觉性的一个因素,她真正的身体自觉是对自我身体喻意性的自觉,比如画面中缠绕如丝,没有头绪的血管和植物的经脉,濒临死亡的肉体中蔓延出来的繁盛藤萝,都是通过自我身体的存在与衰竭隐射生命的不息。身体在这里已成为自我探索和表述的渠道,作者会以观者的姿态将自我从身体中抽离出来,统摄双重身体的交流,所以在她的画面中出现雌雄两体的身体对话(图1)。她有着强大的驾驭自我身体的心理能力,这种自我窥探式的直接表达在借用身体进行完整心性的铸造,哪怕是赤裸的,残酷的,血腥的,却是最有力度的生命篇章。另一位值得我们关注的女性艺术家是美国的欧姬芙,她早期以大量的花卉题材作品问世,而她对花卉的表达却以另辟蹊径的方式深入到女性身体内部的生殖隐喻(图2),这种隐秘的直观并非为了满足观众的窥探欲,而是一种母性自觉的心理投射,将女性生理特征投射在花卉形象上面,这种投射是一花一世界的生命自足感,那巨大的带有隐喻性质的花卉以重生的样子魔幻般的照射出包容而内敛的生命源头,是女性性器官的美化创造,这正是女性所独有的身体深度自知力,也是女性身体的诗性与激情所在。这区别于某些男性艺术家以旁观的姿态赋予女性身体以美的色彩,借助女性身体表达形式美的创作意图,也区别于那些带有男权色彩的肤浅意义上对女性身体、生殖戏谑性的表达。这是母性因子自产的性别关怀,她是深遂的、内部的、自我探究性的。这也是女性艺术的象征符号,有着女权主义意味的独立语言。这些身体自觉的鲜明表达是女性艺术家自我萌发出的图示,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体验,因而也是最真实,最贴切的女性话语。
二、女性艺术家的情感自觉
女性艺术家对情感的自觉性是细腻而深邃的,所以许多女性艺术家以自己的诗意化女性生活为创作源泉,钟爱生活中平淡具体事物的表达,致使女性艺术家有更强烈的生活关怀。母性特质是通往巅峰体验的特殊通道,比如母亲对孩子的情感体验,多成为女性艺术家的创作动因。国内当代水墨画家纪京宁的母与子系列作品以细腻缓和的节奏讲述母性的温润,平和,她的感知世界洋溢着母性独有的幸福、沉静,分明是一个没有喧哗的母子自足世界。这些情感体验的稚真性和独特性是男性艺术家无法企及的。在艺术家因情感经历的创作面貌方面,女性艺术家则多以隐忍,深入的情感体验直指内心,她们往往在情感颠簸中将女性持久真实的情感记忆或创伤进行艺术化的隐喻表达。如前所述弗里达忠实记录了在失恋后的自我封闭、碎发、酗酒的疼痛,以及她的双性情感体验,她以坦白,自述的形式完成情感领域的诗性绝唱。由此可见女性艺术家多忠实于自己的直觉本能感受,她们在作品中自觉敞开自己的情感,这种情感自觉通透、自溢。同时女性艺术家也具有巧妙转化情感为视觉语言的敏锐能力,她们凭借女性细微的感知将情感平铺直叙在画面上,以贴合的形式色彩诠释情感,情感与语言成为直接性的对接,无需程式化的转化、分离,即使是感性宣泄的全盘释放也有单刀直入式的精准表达,这源自于女性艺术家的强大情感储备和高度自觉。
三、女性艺术家的自我意识自觉
通常认为女性自我意识相对比较薄弱,且后天成长性较慢。但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必须有足够强大的自我意识才能进入二次创作阶段。自我意识的建构是独立思考和历史性观察的前提,是艺术家觉醒的重要环节。欧姬芙在她的生命历程中不断地寻找、流浪,加剧了她自我意识的深度挖掘,这种生活方式的独特性避免了许多女性艺术家以男权家庭为停靠而终结自我成长的尴尬局面。从青年时期的大花卉的生命绽放到老年时代的墨西哥荒原上的骨头和沙丘在天空中的定格,正是自我意识的不断强大使她赋予微观生命以宏观壮阔的生命位置。而不仅是以生活观照的角度描绘事物本身。晚年的她主动将自我推向了孤独,如她对爱人斯蒂格利茨所说:“你已无法拥有我”,这种自觉性的自我意识深化奠定了她生命的大格局。自我意识的构建是艺术创作中通往大我,天我的重要构建。女性艺术家往往通过独特视角挖掘自我意识,如国内女艺术家喻红就抱有女性特有的文化敏感,从早期表达女性生命的自然、青春期的困惑迷茫到后来目击女性成长的连续生命镜像,以肖像方式管窥她们真实的精神状态和生存状态,感受她们的生活方式和处境痕迹,这是喻红自我意识的外延、扩张,呈现了她作为一名女性艺术家特有的内心意象,这种自我意识的自觉可以消除女性艺术家的性别局限,加强她们的社会责任感,和艺术认知度,达到无对象的慈悲,是超越个人情感的大我关怀。
四、女性艺术家的灵性自觉
艺术表现人的潜意识领域,人的内心深处和灵魂世界。灵性可理解为物对神通,是艺术家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邂逅相逢的产物,是精神与物质统一,是精神世界对接上帝的神谕。女性艺术家作为更为自然的生命体可以通过灵性自觉观照生命的根本灵魂,并赋予它生命的隆重感和躯灵一体的生命气息。她们往往以女性特有的方式对现实世界去体验、感知、超越、创造,将现实承载灵性塑造出超越性的精神维度。如向京的雕塑艺术便将灵性注入女性躯体中,探索寻觅一种生命“回归”(图3),这是灵性开启的身体回归,感性回归,作为人的回归。这源于她对人的灵性洞察,通过女性特有的灵性和敏锐觉知对人的内在性进行关注,如同修行般探索和存在相关的终极问题。这种灵性自觉是生命性的自觉、见性的自觉,由艺术家个人的自觉走向共性生命的觉醒,她将灵性自觉的关照投射在一个个“无限的身体”上,通过雕琢身体达到灵性超越。由此可见沿着灵性指引,以灵性激发自己,自然而然成为女性艺术家创作中所遵循的准则。
女性艺术家的创作具有高度自觉性,这种自觉的创作是基于女性艺术家强大的感受力和直觉力,受制于情绪和情感,并借助想象和幻想的桥梁,达到对审美对象直接整体的把控,通过体验分析和理性思考,由内在世界自觉链接通向外在。女性艺术家创作中的自觉性更是由感性通往理性的完整过程,区别于仅从理性,逻辑出发的自觉,是自我的觉醒性、扩散性、超验性、灵性自觉。传统概念中女性艺术家的非自觉性似乎已形成了刻板印象认识,但事实并非如此,那只是片面性的认识,所以女性艺术家创作的自觉性动因更需要我们关注和思考。
作者单位:
甘肃政法学院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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