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立士拍卖的瓶瓶罐罐

纪念我这四年的瓶瓶罐罐1

王冬梅

威立士（Woolley and Wallis）拍卖行在伦敦西南的索尔兹伯里（Salisbury）镇。这家在中国的知名度不甚高的百年老店，每年5月和11月伦敦亚洲艺术周期间都举办两场亚洲艺术品拍卖会，且时不时地能放个“卫星”。

2016年11月15日，威立士的亚洲艺术拍卖有三件拍品值得一说。

6万英镑的“灯座”

在商业活动中，买家想低价，卖家求高价。艺术品交易当然也不例外。但因艺术品的规格不具同一性、价值不确定性和信息不对称性，买卖双方比拼的是眼力和定力。从买方来说，性价比高的物超所值是“捡漏”，性价比低的物非所值是“打眼”，性价比恰好的物有所值就有点“鸡肋”意味了。

捡漏是收藏圈的恒久话题，折射着买卖双方的博弈。

有位英国人决定处理自己的灯座，选择了在线交易，心理价位10英镑。这个铜瓶改造的灯座2016年9月23日在英国eBay以0.99英镑起拍（图一、图二），注明买家需另付15英镑的运输费。不想，竞价在短时间内飙升到了1万英镑。对，没错，是1万英镑！著名刀剑收藏家、拔刀斋主皇甫江先生在十多年前有同样经历：“上了一柄破旧的武士刀上eBay，瞬间飙过N万美金，大惊失色之下，撤出，然后无数私信询价，最后找到日本专家评估，两个字：国宝。”

意外的价格，让英国人懵了，意识到灯座非比寻常！这个南安普顿人明智地撤回了灯座，不再理会网络上蜂拥而至的洽购私信。他向位于威立士艺术品部主管约翰·埃克福德（Jolin Axford）征求意见。经过研究，埃克福德确认，这个灯座是中国清代乾隆时期宫廷造办处制造的铜胎画珐琅瓶。

珐琅工艺非源于中国本土。据考古发现，希腊普鲁斯岛出土的公元前12世纪的6枚戒指和双鹰权杖首是迄今公认最早的珐琅器。约在12世纪，珐琅工艺由阿拉伯地区传人中国，明清两代迅速发展，并在乾隆时期步至巅峰。

这只铜胎画珐琅瓶高12厘米（加座20厘米），瓶上主绘两只鹌鹑，辅以谷穗和山石，肩颈部有“乾隆年制”四字款。谐音吉语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普遍现象，如鹌鹑寓平安，葫芦意福禄，等等，在古代工艺品中常见。此瓶饰鹌鹑和谷穗，因而，准确名称是“铜胎画珐琅岁岁平安图瓶”。

在艺术品市场上，宫廷珐琅器一路走高，尤以画珐琅为佳。如2005年5月2日，清康熙铜胎画珐琅彩黄地牡丹雉鸡图盖盒在香港苏富比拍得1972万港币；2007年11月27日，清乾隆料胎画珐琅西洋母子图笔筒在香港佳士得拍得6752.75万港币；2010年4月8日，清乾隆铜胎画（北京）珐琅“富贵万寿”图三层提匣在香港苏富比拍得2754万港币；2010年10月7日，清雍正金胎画珐琅浅绿地丹凤呈祥图盖壶在香港苏富比拍得4098万港币；2012年11月28日，清乾隆料胎画珐琅四老四图笔筒拍得4882万港币。

难得的是，这只铜胎画珐琅瓶的造型和纹饰罕见。埃克福德查询到，大英博物馆1936年入藏了一只（图三）。其实，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也有收藏，遗憾的是“半只”（图四）。

于是，“灯座”主人将“灯座”委托威立士拍卖，媒体也适时地刊出新闻。2016年11月15日，重新估价2万至3万英镑的岁岁平安图瓶以6.1万英镑成交。两个月内，完成了从99便士到6万英镑的跨越。

这个价格算是捡了个漏。

无独有偶。三天后的11月18日，英国多塞特郡的都克（Duke。s）拍卖行也有铜胎画珐琅岁岁平安图瓶上拍（图五），且是一对，没有标注时代，估价800英镑至1500英镑，以2.42万英镑成交。这当是市场有所顾虑给出的价格了。

从9英镑到96万英镑的斗彩罐

清雍正斗彩云龙纹盖罐（图六）是重器。罐高10.4厘米，小口直颈，器腹上鼓下收。腹部绘青花三爪双翼飞龙两条，间以绿彩云朵，其他部位以黄、红、绿彩绘仰莲瓣纹；盖饰青花三爪双翼飞龙一条；底内凹成圈足，双圈内书“大清雍正年制”六字楷书款。

此罐造型系仿明成化斗彩“天”字罐；飞龙有双翼，当为应龙。整体而言，给人规整端庄、清逸秀雅之感，是清雍正御窑在仿成化斗彩基础上的创新。同款制品见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图七、图八）、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图九），惜后者藏品缺盖。另外，苏富比1972年12月以580英镑出售一件。

据拍卖资料，清雍正斗彩云龙纹盖罐系藏家1946年5月1日以9.1英镑购于伦敦著名的布鲁特父子（Bluett&Son）古董行。是次估价10万至20万英镑，以82万英镑落槌，加佣金，成交价96.84万英镑。

简单计算，70年间增长十万倍以上！当然，账不能这么算。以价值衡定的黄金量之，则增长859倍以上，年均复合增长率10.13%。这是艺术品投资的一把标尺。

拍场“黑天鹅”

艺术品拍卖趋向专业化的精准服务，稍具规模的拍卖行都细分拍品，以应对不同买家的需求，精品与普品混杂以求人气的现象越来越少。当然，普品专场时有意外。

威立士每季两场的亚洲艺术拍卖会，第一场估值较高，为了迎合中国客户，拍品附汉文资料；第二场估值低，也没有汉文资料。但2016年秋拍，亚洲艺术Ⅱ就飞出了一只“黑天鹅”。

这是标注为“或属民国时期”的乾隆款斗彩描金八宝花卉纹双耳罐（图十），来自英国多塞特郡的收藏家，估价2000至3000英镑。那成想，在电话委托的激烈竞价中，以32万英镑落槌，加佣金，成交价39.04万英镑（约合人民币335.01万元）。

这一幕屡屡上演，但与五年前的纽约苏富比拍场最似。2011年3月22日，苏富比上拍的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图十一），高41.3厘米，品相报告称“瓶身与底足断开又黏合上，口、耳的鎏金有磨损”，时代标注“或属民国时期”，估价800至1200美元上拍。在中国买家踊跃参与下，以1800.2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18亿元）成交，成为第八件晋级亿元的中国瓷器。

显然，无论是纽约苏富比拍卖的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还是威立士拍卖的斗彩描金八宝花卉纹双耳罐，中国买家的判断与疑虑的拍卖行专家不同，坚信为乾隆本朝制品。

威立士拍卖的斗彩描金八宝花卉纹双耳罐，高12厘米，瓶口微撇，短颈，丰肩鼓腹，胫部内收；肩部饰对称贴塑环耳，器身绘八宝和花卉纹；平底圈足，底足青花“大清乾隆年制”篆書款。

斗彩是釉下青花与釉上彩相结合的陶瓷装饰品种，始于明宣德时期，在成化之际进入鼎盛期，诞生了鸡缸杯等名品。斗彩工艺流程是以青料在瓷胎上绘出纹饰的轮廓，施透明釉高温烧制，之后，在青花轮廓中填绘色彩，再经低温烧成。清代乾隆时期，斗彩工艺极为繁荣，御窑厂的窑工将斗彩工艺与粉彩彩料混用，使得色彩亮丽饱满，造型亦多样化，制作工艺更精，成就不逊明成化时期。在拍卖市场上，乾隆斗彩屡有上佳表现，如一对清乾隆斗彩勾莲纹双螭耳皮球花形扁壶2007年10月9日在香港苏富比拍得2216.75万港币，清乾隆斗彩花卉云蝠纹盖罐2015年11月28日在北京翰海拍得1897.5万元，清乾隆斗彩加粉彩吉庆有余婴戏图罐2009年12月1日在香港佳士得拍得1858万港币。

就此斗彩描金八宝花卉纹双耳罐而言，画工普通，款识不甚规整，属乾隆制瓷的中档水准，且描金磨损，一耳有修。特殊之处是双耳。

瓷器的耳由“系”演化而来。早期陶瓷是实用器，“系”方便了人手的提携。之后，“系”的实用功能淡化乃至消失，变成了装饰功能的“耳”。在瓶、罐等器型中，器耳与器身多呈纵向，鲜见横向者，公开资料可查询到首都博物馆（图十二）、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图十三）有藏，此种耳饰常见于鼎、尊等器，如沈阳故宫博物院（图十四）鱼篓尊。

这是重要加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