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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嵩洛访碑廿四图》之《小石山房》考

秦明编者按:图像的使命是完成一个隐含的历史文化与信息结构,好的图像既有自身的内在精神,又重构外在的文化涵义和原象逻辑。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图像的合理阐释是图像的第=次创作或创作的延伸,将赋予图像更多的可能性。本期的四篇论文,从图像学、历史学、社会学等视角对不同时代的图像文本作了深刻解析,所论既有金石书

秦明

编者按:图像的使命是完成一个隐含的历史文化与信息结构,好的图像既有自身的内在精神,又重构外在的文化涵义和原象逻辑。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图像的合理阐释是图像的第=次创作或创作的延伸,将赋予图像更多的可能性。本期的四篇论文,从图像学、历史学、社会学等视角对不同时代的图像文本作了深刻解析,所论既有金石书法,也有传统中国画。《黄易<嵩洛访碑廿四图》之《小石山房>考》从图像本体出发,还原了一幅清中晚期生动的书法碑刻考古画面,再现彼时文人墨客金石交往的佳话,从侧面论证了清代碑学滥觞到成为主流的契机和原因。《文徵明<跋怀素自叙帖>考论》从文徵明题跋入手,对《自叙帖》在当时的版本流传以及文徵明家藏的《自叙帖》作了严谨细致的考论,对《自叙帖》版本的真伪及流传情况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马远水图意象再探》立足多元研究视角,重新审视马远《水图》,揭示了其所承载的历史内涵和政治寓意。《倪瓒<松林亭子图>的图像疑点》通过作品的背景、受画人考以及画面的画法、题款书法、笔墨趣味、图示等分析,提出此画存在一系列疑点。图像时代对经典图像的解析是学者常见的研究题材,并由此揭示图像背后隐秘的知识和真相,以图证史,正本清源。本期专题,其意于此。

嵩少归来指洛阳,崎岖历后尽康庄。人夸走马看花地,我爱寻僧选佛场。苔藓残碑迷汉魏,战争旧垒认隋唐。前贤只羡西崖好,配食香山葺小堂。

——黄易《游洛阳道中》

引子

黄易的存世绘画作品中,山水画为数不少,昔者多有佳评:“善画山水,随意皴染,人争宝之。”“工山水,上法北苑,合馀子以自成一格。”“善画山水,笔意简淡,超逸绝伦。”“山水弥简淡,号逸品(《桐阴论画》),源出董北苑、巨然(《墨香居画识》),亦仿关仝《小松自题山水册》。”其中,寻古访碑题材则最具特色,如天津博物馆藏《得碑十二图》、故宫博物院藏《访古纪游十二图》《嵩洛访碑廿四图》《岱麓访碑廿四图》等,既保持着传统文人山水的艺术特质,又承载了乾嘉金石学显学的历史内涵,尤为后人所推重。图册之上题跋累累,前人称誉有加,自不待言,时至今日,赏鉴者仍不吝溢美之辞:“所画古迹实景,境界清寂,用笔拙逸,墨色清淡,景致简明。”“全册以淡墨干笔突出景物,构图简淡萧散,具有冷逸之致,疏淡之中又觉古气盎然。”“画面所绘景色均较为简略,着重表现胜迹山势和存碑之地,并点缀访古之人,不加多余景致,使境界显得幽僻清寂。用笔拙朴,墨色清淡,放逸不拘一格。这种简率拙逸的技法与内容相协调,生动地传达出了访古寻幽的古趣和雅兴。作品在风格、意趣上均别具一格,如孙星衍题记所赞:‘意境独造,非亲涉者不能知其神。”“画面无绚丽的色彩和工细的勾勒,然淡墨简笔,冷逸幽隽,古风逸致,可见倪瓒、黄公望山水的遗意。翻阅画册,齐鲁名胜风光尽收眼底。”概言之,简、淡、逸、意四字为其特色,访碑题材则开风气之先,即所谓“以秀逸之笔传邃古之情,得未曾有”。基于内容决定形式的思维惯性,有人认为黄易的绘画作品(特别是上述访碑得碑图)有“金石气”,虽有一定道理,却不尽然,如尝见黄易于《仿古山水册》中自题“法查梅壑”(查士标)、“拟杨龙友”(杨文骢)、“临松圆诗老”(程嘉燧),即使在“五百年来金石书画第一杰作”的《得碑十二图》中,亦有“黄易仿南华散仙笔”(张鹏种)、“黄易仿白云溪外史”(恽寿平)、“黄易学筱饮山人笔”(陆飞)的署款。因此,黄易画作中“文人气”始终是第一位的,而“金石气”虽是其表现内容的显著特征,却是次要的,且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论。

在黄易的笔下,除了对自然山川名胜古迹的描写,还有对文人雅致书斋清赏的表现,后者在访碑图中虽偶有出现,却因为数不多往往被人们所忽视。但这些文人书斋却是精华所在,被黄易赋予了更多的内涵,于访碑图整体而言乃是点睛之笔。笔者目前所见黄易笔下的文人书斋凡九幅,即《得碑十二图》之《诗境轩赏碑图》《良友赠碑图》《小蓬莱阁贺碑图》,《嵩洛访碑廿四图》之《小石山房》,《岱麓访碑廿四图》之《大明湖》,《访古纪游十二图》之《金石重盟》《松下清斋》,以及《五砚楼图》和《四研山房》隶书横幅。其中,《小石山房》颇具典型研究意义。

《小石山房》 (图—)系黄易《嵩洛访碑廿四图》中唯一一幅表现文人书斋的画作。黄易自题云:

小石山房。偃师武君虚谷得晋征东将军刘韬碣,因构小石山房贮之。余造访扪赏,润如克玉。虚谷又出古玉圭共玩,堪称二妙。赠余龙门造像百余,李北海麓山寺碑阴碑额,李吉甫等永兴石室题字,元遗山、王黄华等题名。同至学官观虚谷所收魏齐迄宋元诸碑,目不给赏,榻得魏李超、唐周公祠、金滹南老人碑数纸。钤“小松”朱文印。

“小石山房”系武亿的斋号。武氏尝言:“自予困于外,私意年五十后,当谋吾乡近淮庙北山原先茔之侧,为结庐归老,毕此生平硁硁者。”黄易谓“得晋征东将军刘韬碣,因构小石山房贮之”(图二)。徐珂《清稗类钞》记《武虚谷藏晋刘韬墓志碑》,云:“乾嘉以还,金石专门之学,偃师武虚谷大令与钱塘黄小松司马齐名。虚谷博洽精考据,尤好金石。桃园庄农家掘井,得到晋《刘韬墓志》,急往买之,自负以归。石重数十斤,行二十余里。至家,惫顿几绝。日夕抚玩,珍秘特甚,亟仿造一赝石,以应索观及索打本者,真者则什袭而藏匮。殁后,其犹子某疑其为重宝也,夜盗之出,竭毕生力,几弗克负荷。及启视,石也,则怒而委之河水。”此等坊间趣谈,虽是听之一笑,却也颇受启发。

一、武亿与“小石”

武亿(1745-1799),字虚谷,一字小石,旧字老统,自号半山石人。武亿之先世,据孙伯渊《平津馆文集》云,原居于山东聊城县,明朝时有远祖名恂者以指挥使驻怀庆,遂为河南人。曾祖名维翰,清朝顺治年间迁偃师,遂为偃师人。祖朝龙。父绍周,雍正癸卯科进士,曾任安徽东流县知县行取主事,官至吏部验封司郎中。乾隆十年(1745)十一月二十二日,武亿生于北京。乾隆三十年(1765)服阙,应童子试,偃师令见其文奇,拔擢第一。乾隆三十五年(1770),膺乡荐中式本省乡试第六名举人。乾隆四十五年(1780),会试中式第一百十名进士。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出任山东青州府博山县知县。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罢官。此后曾寓居历下、鲁山、安阳,主修《鲁山县志》与《安阳县志》,又主讲临清州青源书院及邓州春风书院。嘉庆四年(1799)十月二十九日卒于家中,终年五十五岁(图三)。《清史稿武亿传》记载:

亿学问醰粹,于七经注疏、三史、涑水通鉴,皆能嗣诵。既罢官,贫不能归,所至以经史训诂教授生徒。勇于著录,有群经义证七卷,经读考异九卷,金石三跋十卷,金石文字续跋十四卷,偃师金石记四卷,安阳金石录十三卷。又有三礼义证、授堂割记、诗文集等书,皆旁引远徵,遇微罅,辄剖抉精蕴,比辞达意,以成一例。大兴朱珪称亿不愧好古遗直云。

姚鼐《博山知县武君墓表》云:

君讳亿,字虚谷,偃师人,乾隆四十五年进士。其任博山县,及去官才七月,而多善政,民以其去流涕。君自是居贫,常於他县主书院。读经史,考证金石文,多精论明义,著书数百卷。今皇帝(嘉庆帝)在藩邸,闻君名,及亲政,召君将用之,而君先卒矣!

作为清代乾嘉时期著名的学者,武亿既有着高深精湛的学术造诣、刚正不阿的处世原则,还有着坎坷不平的人生经历、众所周知的怪异性格。正史之外,李春光先生尝纂《清代名人轶事辑览武亿》,汇《碑传集》《小沧浪笔谈》《儒林琐记》《杶庐所闻录》《眉庐丛话》《国朝汉学师承记》《郎潜纪闻三笔》《啸亭杂录》《清儒学案小传》中散见之文,累列成篇,以飨读者。仅从作者所拟“少有异禀,性情挚厚”“迂僻善哭”“殴翁方纲”“学不动心法”“好金石之学”“武虚谷之行谊”“武虚谷借警墨吏”“杖责和坤捕役”“忆武君二事”等小题目中,一个多重性格的武亿便可领略—二了。其“好金石之学”者援引有三,其一出自《眉庐丛话》,内容与前文徐珂《清稗类钞》之《武虚谷藏晋刘韬墓志碑》相同。另二则分别为:

其二,《国朝汉学师承记》卷四

与童君二树名钰者,同修偃师县志。童君好收藏碑版,君武亿考订秦汉以来金石 文字,童君服其精审。于是酷嗜翠墨,游历所至,如嵩山泰岱,遇有石刻,扪苔剔藓,尽心摸拓,或不能施毡椎者,必手录一本。偃师杏园庄去所居四十余里,民家掘井得晋刘韬墓志长二尺有余,重几百斤,君肩之以归。

其三,《小沧浪笔谈》卷一:

偃师武虚谷亿说经铿铿,探求汉氏之学。……生平著述甚多,皆阐抉经术,搜索原本。不喜为词章,而词章亦尔雅醇厚如其为人。尤精于金石学,尝佐予裒辑《山左金石志》。桂未谷赠诗云:“一行作吏早归山,金石遗文出郑笺。来往鹊华秋色里,逢人但乞打碑钱。”嘉庆四年冬,为朝臣保荐,奉旨召用。而虚谷已先殁一月矣。其荦荦大节,详孙渊如观察所为传中。

武亿表字之一“小石”,斋名“小石山房”,可见他对这块“小\石”——晋刘韬墓志的看重。毕竟这是在他家乡偃师出土的,作为金石学家,他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去研究、保护、弘扬。武亿在《偃师金石遗文记》中记载如下:

晋刘府君墓志。存。八分书。在武亿家。

晋故使持节都督青徐诸军事征东将军军司关中侯刘府君之墓。君讳韬,字泰伯,叔孝处士,君之元子也。夫人沛国蔡氏。

亿案:志向为土人掘井出之已二十余年,仍弃置一民家。乾隆癸卯(1783年)余自杏园庄假之而归。石以今尺量度不过二尺余,上锐下齐作圭形,无年月可考,字皆完好无缺。晋碑世不多有,而此志尤喜为余得,独不沦毁亦其有幸。不幸,与刘君官不为卑,然于功状竟无所铺叙,古人之不溢美尤为可爱……石出自杏园,墓亦当在是,然无可寻矣。

陈龙正家矩志,石耑防发掘须令易见,若准家礼合字于背,外用銕东是掩之也。虽掘者见石何由知为其家冢而遽歇手乎。冀其断銕开瑞察详观抑又难矣。宜仰字于面,但以砖覆之,离圹前数尺浅埋之。案此石由掘井始出,盖即当日志墓之石埋于圹中者,制亦如汉碑式,而形制特小直不复用砖。较之家矩以意为之者,更有据也。礼家宜仿为后人埋铭定式。

黄易《小蓬莱阁金石目》也有相关著录:

征东将军刘府君墓碣。八分书。右刘韬墓碣。在河南偃师县武虚谷家。

有意思的是,黄易称其为“墓碣”,而不是武亿所说的“墓志”。针对武亿的考证,钱大昕《潜研堂金石跋尾》中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右征东将军军司刘韬墓版文。乾隆癸卯,偃师武进士亿于本县杏园庄得之。其文云:……凡四十七字,其词简而不记年月。其石广二尺馀,余题为墓版文,上锐下平,如圭形,与汉碑式异。予题为《墓版文》,未知其然否也。‘军司之名不见于《晋志》,而纪传屡见之。……是军司军固中要职,山涛、卫瓘、李憙之军司,皆在魏朝,则魏已有此官。窃意军司即军师,晋时避讳,改‘师为‘司,史臣并魏之军师亦追改,非魏时本称也。”虽然钱氏对“军司”的考证言之凿凿,但对所题“墓版文”的称谓却“未知然否”,并不能确定。王昶并未提出自己的见解,而是将钱、武二人的跋语和按语一并收录在《金石萃编》中,见仁见智,著录名称也很有意思:

关中侯刘韬墓志。碣高一尺八寸,广七寸,凡五行,行十字,今在偃师武氏。

很明显,在“碣”字的使用上,王昶又吸收了黄易看法。对于王昶的这种“左右逢源”,早已有人看出了端倪:“钱竹汀谓广二尺余。武虚谷谓不过二尺余,上锐下齐如圭形。《金石萃编》谓高一尺八寸,广七寸,凡五行,行十字。三说不同。今度此石,广如王氏说。唯行十三字,‘夫人别为一行,则不合。盖宫詹(钱大昕)以纵为横,司寇(王昶)未见拓本,皆小误。若授堂(武亿),则摩挲原石,故言之亲切耳。”可见,后人似乎更为重视武亿的看法,毕竟他掌握着第一手资料。所以,“墓志”的观点为人们所接受。《清裨类钞》中所谓武亿得到“刘韬墓志日夕抚玩,珍秘特甚,亟仿造一赝石,以应索观及索打本者”应该是事实,因为的确存在“赝石”。故宫收藏的三件《刘韬墓志》拓片中就是真伪俱存,真假难辨(图四)。从尺寸上判断,真者墨纸纵58厘米,横16厘米,而伪者纵53.5厘米,横15.6厘米,上钤“撷云”印—方,旋转九十度,似寓意“不正”即指“不真”。王昶《金石萃编》著录的“高一尺八寸”者,或是武亿“赝石”“以应索观及索打本者”之一。至今未见黄易拓本,想来武亿还不至于以“赝石应付。

关于此墓志拓本的鉴定与考证,清末民国以来文献记载为数不少。如方若《校碑随笔》云:

征东将军军司刘韬墓志。隶书。五行,行十三子。旧在河南偃师,后归常州费氏。以石小易摹刻本不一。石为五虚谷亿任偃师县令时但予未见之。予见刘铁云藏旧拓本其第一样

末征字、第二行墨墓字,虽正当裂处笔画未泐。至黄易拓本征墓二字首已泐,征字上之事字亦泐少半。又审原石第三行君子作方锥痕道细而弯,第四五行子字夫子间少有石花,此外绝五驳蚀痕。石之四周微缺数处,与摹刻强作者大不同。摹刻亦有下截不见石边似随拓而止者,有上三面石外,更见一沿中间石花损及字之笔画者。

杨震方《碑帖叙录》云:

刘韬墓志所刻年月虽不明,但刘韬封为“晋故使持节都督青徐诸军事征东将军司关中侯”,故当为晋时之物。石高二尺馀,上锐下平,如圭形。刻有隶书五行,行十三字。清乾隆年间(一七三六——一七九五)在河南偃师掘井时发现,归武亿手,后归吴大潋,又辗转入常州费念慈手。现石已佚,传世摹本甚多。

杨震方《碑帖叙录》云:

晋刘韬墓志刻石。隶书,五行,行十三字。无年月。石河南偃师杏园庄出土,后归武亿,又归吴大潋,又费念慈。近由费氏出,藏上海博物馆。武亿云,乾隆四十八年得之,已出土廿余年。石小易作伪,端方藏石是复刻石,石未见不断拓本。原是三行君子起,至四五行子字、夫字,左右弯曲划痕自热,翻刻拓本无划痕,或又划痕,字小较完整。

王壮弘《增补校碑随笔》云:

偃师人于杏园掘井得知。乾隆四十八年为邑人武虚谷所得。道光廿七年归介休马氏,后石即不知所在。盖久佚矣。此时重刻极多,吴大潋、费念慈、端方递藏者也重刻本。(此重刻本吴大潋与光绪五年得于辉县。)罗叔言《雪堂金石文字簿录》谓:“见亡友费屺怀太史斋中藏此石,后归端忠敏公者乃复刻。以原石较之多失真。如:二行‘刘府钧之‘刘字,末笔之钩较原本倍长。‘府字第二横画原本与上横平列,此本为仰势。其他不同之处尚有可寻,特举示一二而已。近拓本皆由此石传拓。未见原石之晚拓者,疑石久不存矣。”况周颐和《蕙风簃随笔》云:“武虚谷得此石与桃园,珍秘特甚,亟仿造一石,应索观及索打本者,真者则什袭而鞬藏于柜。虚谷殁后,其犹子某疑其宝器也,夜盗之出,竭毕身力几弗及负荷,及启视,石也。则怒而委之河水。今流传吴中者,即当时仿造之赝石耳。”余见友人陈渔春旧藏整纸裱轴本,为道光时太原王桢拓本,内有王桢题识即王桢、褚德彝、陈景陶等印记。

今节录王桢题识于下:

“……石初为偃师土人掘井出之。乾隆癸卯始为武虚谷大令得于邑之杏园庄民家。道光丁未又为介休马氏所得,时余适客洛中获拓十本,此其一也。”

按况周颐和《蕙风簃随笔》云:“其犹子怒而委之河。”盖传闻之误也。

见重刻本五:一、无划痕线也无石泐痕。(原石三行“君”字左上有弧形划痕一条如线,志石四周及中皆有石泐痕。)二、有石泐痕无线。三、首行“事”字无波,二行“墓”字不损,“君”字左旁划痕线粗似石凿。四、此刻最精,然“君”字左上划线呈弧形。较原石少一弯曲,二行“君”字口损,原石不损。五、见另一重刻本,首行“征东将军”之“征”字刻不成字,二行“墓”字原石皆损泐,此刻独完好。

再王壮弘《崇善楼笔记》云:

征东将军、军司《刘韬墓志》,隶书五行,首三行每行十三字,第四行二字,第五行六字。字大寸许,最后一字处横泐一道,石形上锐下齐,作圭形,无年月。潜研堂金石跋文以为墓版。石向为偃师土人掘井出之,乾隆癸卯,始为武虚谷大令得于邑之杏园庄民家,道光丁未又为介休马氏所得,时王桢适客洛中,获拓十本,此其一也。今翻刻无虑数十,真本绝不易得。余按费念慈购得者,也非原石,后为吴大潋所得,余见此种拓本较原本短(下无字处较原石短二寸许),愿本石高一尺八寸,广七寸。

马子云、施安昌《碑帖鉴走》云:

关中侯刘韬墓志。隶书,五行,行十字。未刻年月。乾隆癸卯(1738)武虚谷任偃师令时,该县杏园庄出土,即归武氏。出土初期完好,以后归费念慈收藏,此时下半断裂。故首行末“事”字下半与“征”字上半损,二行“墓”字亦损其上半。如“事”字、“墓”字完好,而“征”字稍损,为费氏藏时之较早拓本,此时晋志较少,而且此石小而易刻,故翻刻本较多,此志虽无年月,以其出土之地点与书法,定为西晋无疑。《金石萃编》著录。

以上诸家之言,关于刘韬墓志原石及翻刻流传情况的阐述多有出入之处,其间必有谬误,唯所累若干考据,有助于相关拓本之研究。而有了武亿、吴大潋、费念慈、端方、上博的递藏经历,无论是原石也好翻刻也罢,皆增加些许浓厚的人文情调。

二、《小石山房>图内外

在《小石山房》图中,我们既能发现室外黄易“扪赏”的刘韬墓志,还能看到室内与武亿“共玩”的“古玉圭”。这两件古物“堪称二妙”,形制亦多有相似之处,不知武亿一并予黄易观览,是否还有其他深意。武亿尝撰《古玉圭图说》,云:

玉圭一具,贾客某得自孟津一土人,而不识其名器,因相诧为赤刀,欲以居奇。予妊嘉淳目其异也,倍偿之值,代予搏获,藏于家。今案之:圭质水仓色,首中起剡,旁左右起剡,身中起鄂,身末横刻细文,两面文皆十,末下为邸,邸上穿孔一,邸末刻如渠齿三,渠齿悉为边棱,其长短厚博,依今木经尺推量,右剡长二寸二分,左剡长二寸,左剡下微如弓背,长七寸五分,右剡下少绌……然则此圭之出,足为资证疑舛,俾三代典器,复见于世,岂不益可珍也与。因摹其图于右,觅工镌诸石,以俟通儒更为之审正。是予之志所存也。

此外,黄易还纵观武亿收藏的金石拓本,从《小石山房》图中我们可以看到它们都被堆放在旁边屋内的案桌之上,这其中就有后来赠送给黄易的“龙门造像百余,李北海麓山寺碑阴碑额,李吉甫等永兴石室题字,元遗山、王黄华等题名”等拓本。检《嵩洛访碑日记》,黄易的记载与他在《小石山房图》题跋中的并不完全一致:

十九日。至偃师,虚谷已还,饭斋中,纵观金石拓本,及古玉圭,晋刘韬碣石,赠余拓本数十种。同至学官明堂,观所收魏齐至宋元诸石刻,是虚谷数十年所致也,补拓数种。秋塍先生至洛阳,书来约余同虚谷往洛。……二十八日。秋塍又招友赏菊。虚谷见赠岳麓寺碑额碑阴,并唐李吉甫等永兴石室题名,超化寺元遗山王黄华等题名拓本十数种。秋塍惠升仙太子碑,及灵岩山人诗,吴会英才集等书。

很明显,黄易将与武亿前后两次的会面活动,表现在一图之中了。如果排除掉二十八日会面时“虚谷见赠岳麓寺碑额碑阴,并唐李吉甫等永兴石室题名,超化寺元遗山王黄华等题名拓本十数种”,那么两人在十九日第一次见面时武亿所赠“拓本数十种”,当是“龙门造像百余”,这些应该是黄易当时最为急需,因为他即将赴洛阳龙门访碑,武亿提供的第一手资料,可谓雪中送炭。

此后,黄易、武亿二人又“同至学宫观虚谷所收魏齐迄宋元诸碑,目不给赏”,这些都“是虚谷数十年所致”。身为偃师人的武亿,对故乡的历史文化有着一份深沉的感情,尝言:“偃师与洛壤接,由汉魏以迄隋唐,皆为京辅都会之区。其间富观寺宇与夫陵墓所在,多侈于他县,而铭志刻记附以流传至今者,亦颓废败没于榛莽无人之墟。予方童幼时,间过其下返知摩拭存之,归即条记某所某刻石,略能道其岁月事迹始末。自是三十余年,癖好益甚,闻乡人有新获自土中这,必属其多方秘护,或竟倍价购觅以归。”那么,武亿陪同黄易究竟在偃师学宫中看到了那些碑志原石呢?检武亿《偃师金石记》著录,凡一百一十八目,其中注明存于“县学”者有十:

魏故怀令李君墓志铭。[存。正书。在县学明伦堂。岁月见本文。](李超墓志)齐造像记。[存。正书,在县学。无年月。]大唐三藏圣教序。[存。正书。在明论堂。太宗御制。王行满书。显庆二年十二月。]周公祠碑[存。行书。在县学明伦堂。贾大义撰。开元二年十二月。]唐[缺]银青光禄大夫[缺]铭[存。八分书,在县学明伦堂。开元十四年十一月。]大唐赠太子少师徐府君之碑[存。正书。在县学明伦堂。议郎守河南少尹飞骑尉张式撰次。子岘书。贝元十五年十一月。](徐浩碑)唐行太子左庶子范阳卢君墓志[存。正书。在县学明伦堂。无年月。1唐崔公墓志盖隋。篆书。在县学明伦堂。]伪齐孟邦雄墓志[存。正书。李杲卿撰。李肃书。今在儒学明伦堂。]金缑山庙诗石碣[存。草书。今在县学明伦堂。]

黄易不仅观摩,而且“拓得魏李超、唐周公祠、金滹南老人碑数纸”。李超墓志、周公祠碑在偃师县学明伦堂。李超墓志,北魏正光六年(526),志廿六行,行廿六字。故宫收藏有黄易鉴藏本一件(二级乙)。黄易题外签“怀令李君墓志精拓本泰武二年泐补”,内钤“小松所得金石”印。系出土初拓本,之十二行“陵谷时异”之“阝”旁首笔未损。拓片中有破洞,残缺四字(图五)。金滹南老人碑即《金缑山庙诗石碣》,并不在县学明伦堂,原本应在缑山,后在“偃师东门内人家壁上,不知何时移入”,其上诗云:“金缑山突兀上空虚,古柏森森几万株。一自吹笙仙去后,乘鸾曾返故乡无?承安丁巳十一月十四日,滹南老人书。”

三、黄、武的金石交谊

武亿是黄易嵩洛访碑遇到的贵人,但种种迹象表明二人并非邂逅,而是早就有约在前,黄易在嵩洛访碑途中专程登门造访,此后数日二人一路同行访碑。《嵩洛访碑日记》中有不少黄易对武亿的记载:

初九日。……行洛岸坡石间,达郾师境,近城见王辅嗣墓,元吴炳八分碑立道旁。晚抵县署,王大令秋塍欢然道故,言武君虚谷在鲁山修志,约俟余至必归,驰书趣之,假余竹舆,命役导引,次早赴嵩山。

十三日。……至中岳庙,楼殿辉煌,气象雄大。太室石阙离庙百步,砌石整齐,画像亦多,上层锥凿如新,二千余年划痕犹历历可辨,亦一奇也。庙前两石人,冠冕执殳,比曲阜鲁恭王墓前二石人较小,制作皆同,武虚谷疑身间刻字,曾嘱余遣工剔土细验,拓其形以归,信为无字矣。兹余亲辨东石人冠顶上一马字,深刻极古,真汉人八分.两石人之背,有孔八九,镕铁尚存,或当时门阑嵌置之故。

十九日。至偃师,虚谷已还,饭斋中,纵观金石拓本,及古玉圭,晋刘韬碣石,赠余拓本数十种。同至学官明堂,观所收魏齐至宋元诸石刻,是虚谷数十年所致也,补拓数种。秋塍先生至洛阳,书来约余同虚谷往洛。

二十日。虚谷携子愚溪约余赴洛,饭义井铺。稍北平等寺旧址,齐碑四通并立,半为土掩,地名四里碑,安邑宋芝山误闻此是刘宽碑,今乃释然……晚抵洛阳,与秋塍、虚谷翦独快谈,新安邹大令霞城能文嗜古,亦来订交。

二十一日。同秋塍及虚谷乔梓出南郭,渡洛河,谒关忠义陵,极崇丽。有龙门宾旸晹诸洞,观诸佛像,庄严博大,旁多刻字……夕阳已西,不及至香山而返。

二十二日。为虚谷先人吏部公书神道碑,及鲁山令董君书巢索书联额,书毕,偕虚谷步县学东,看魏大觉寺碑,惜文已磨尽,刻明人修庙记,止存篆额。欲访董湘涵友汉草堂,闻其孙析居不果,从其族人购得董氏所藏孔和碑、陈德碑,及太和十二年宕昌公造三级浮图碑,唐张嘉祐墓志,鲁杞书其父碑十数种,砖塔铭半幅,石鼓文九纸,皆精本也。

二十三日。秋塍虚谷先返偃,余宿龙门镇。视工人广拓诸刻。佛洞多在山半,虚谷欲登最高之九间殿,看张九龄书牛氏造像龛刻,力惫未果,余竟登之。大卢舍那佛像高八丈五尺,石磴宏敞,唐奉先寺基也,大历十年造,卢舍那大像碑,内侍省功德碑,牛氏像龛记,虢国公残碑,宋丁裕题字,俱刻石壁。

二十七日。雨止成行。行后,望龙门诸山,在云雾间,荒原翠碧,宛若春郊。伊水滩声,荡涤尘俗。午过白马寺,拓诸造像镜铭。至义井铺,寻四斋碑,业田者畚锸出之,不[冖月]受值,索余书而去。晚至偃师署,秋塍斋中,蓻菊四例,与武虚谷叔侄及嵩县朱大令持螯小酌,剧谈风雅。幕中山阴金临川为余写墨梅,甚淡雅,胜童二树多矣。座中人索书小联,尽应之。

二十八日。秋塍又招友赏菊。虚谷见赠岳麓寺碑额碑阴,并唐李吉甫等永兴石室题名,超化寺元遗山王黄华等题名拓本十数种。秋塍惠异仙太子碑,及灵岩山人诗,吴会英才集等书。

武亿在与黄易相处的数日内极尽地主之谊,为黄易的访碑之行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彼此交流间亦是坦诚相待,毫无保留,使得黄易收获颇丰,受益匪浅,有的甚至是重大的发现:“从《嵩洛访碑日记》中可以知道(嘉庆元年)九月二十一日,黄易登老君洞,老君洞即为龙门四品真迹所在的古阳洞,可以肯定地说这个时间就是龙门四品被黄易访拓的确切时间。”“虚谷见洞门高壁阳文刻字,指示喜甚,验是太和十二年洛州刺史始平公像记。”所以,武亿才是龙门四品的最早发现者。又,《嵩洛访碑廿四图》中,黄易于题跋中亦多次提及武亿(图六):

中岳庙。中岳庙在嵩山黄盖峰之阳,居正履中,众峰环拱。庙前百步,太室神道双阙,累石坚完,层层画像。汉元初五年吕常造,阙铭八分书,在西阙南向,中岳泰室阳城篆额,其下颍川太守铭,八分书,在西阚北向,文虽剥落,而檐阴刻凿如新,二千余年划痕历历可认,亦一奇也……

平等寺。平等寺址在义井铺北洛阳界荒原。齐碑四,半在土中,秋塍王君命役出之。一冯翊王平等寺碑有篆额,一天统三年韩永义造七佛宝堪碑,一杨怀璨等造像碑,一武平二年比邱僧道略等造像碑。安邑宋芝山疑四碑在上东门,或是刘宽碑,今乃释然。拓本比旧有者多数百字,虚谷补入县志。

老君洞。老君洞在龙门南,凿元元皇帝像,极高大。洞顶至足刻佛像题铭皆遍。王秋塍约虚谷同余往游。虚谷见洞门高壁阳文刻字,指示喜甚。验是太和十二年洛州刺史始平公像记,杨大眼、魏灵藏等刻亦在高处。工人升梯,遍拓,仅及二丈余。洞顶之刻,莫能措手。左有小洞门,刻齐武平六年古验方,向止拓东壁,今全得之。壁顶佛洞九十三翁王樵夫居之,升高履险,安若坦途,亦仅见也。

奉先寺。老君洞北奉先寺址,俗名九间房。大卢舍那石像,高八丈五尺。坡蹬危滑,虚谷欲登未果,余竟登之,开元十年造像记、宋天圣二年丁裕题名刻佛座后。张九龄分书牛氏像龛记,内侍省功德碑,虢国公残碑刻东壁。越日遣工拓碑,又得大历七年党晔等、元和十二年辛秘题名。

在黄易的笔下没有武亿怪癖性格行为的记载,武亿对黄易也无过激之词,坊间更无二人交往另类的传闻。何故?或是黄易长期为官所练就的圆通豁达,或是武亿罢官赋闲渐以养成的淡泊心境,或是执着于金石学术的共同基础,或是颇为相似的年少成长经历……最终二人能够惺惺相惜,相互包容。在《小蓬莱阁金石目》著录中,亦能看到黄易与武亿的金石交谊:

征东将军刘府君墓碣八分书。右刘韬墓碣。在偃师县武进士虚谷亿家。窦朋妻造象正书。神龟二年。武虚谷拓寄。武德于府君等义桥石像之碑正书并额。武定七年。在怀庆府清化镇南三十里武德镇,武虚谷所寄。姜纂为亡息元略造石像铭正书。天统元年。在偃师县,武进士亿搜得。宋买等造天官石象碑正书。天统三年。在偃师县寿圣寺。吴洛族等造释迦弥勒象碑正书。无年月。在偃师县寿圣寺。邑子朱道威等造八大像颂正书。天统五年。在许州关忠义庙。少林寺造像碑正书。武平元年。在登封县少林寺。口哲智超等造象正书。齐口口口年。在偃师县。以上五碑武虚谷拓赠。孟阿妃造象铭八分书。武平七年。在偃师县,武进士亿搜得。杨安都等造象碑正书。武平七年。武虚谷拓赠。

黄易《嵩洛访碑日记》记载:十月“初十日。抵济,计嵩洛拓碑四百余,得旧拓本四十余,以副本分赠铁桥、梅村、镜古诸君子。大快事也”。“拓碑四百余”,“得旧拓本四十余”,这些丰厚的访碑成果,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武亿无私相助和鼎力支持。

时人评价黄易,“秋盒博极群书,元元本本,于吉金乐石尤寝室依之,虽簿书络绎,车马殆烦,偶有小暇,启囊橐而亲摩挲焉。”“君北抵燕赵,南游嵩洛,又四方嗜古之士所得奇文石刻,无不就正于君,以是所蓄金石甲于一时。”“积碑既多,因与诸家考订,以期羽翼经史,四方知交,若申铁蟾兆定、武虚谷亿、钱献之坫、张芑堂燕昌、赵晋斋魏、江秬香凤彝诸君,交相印证……”这些文字分别出自于钱大昕《小蓬莱阁金石文字序》、翁方纲《黄秋盒传》和潘庭筠《黄易墓志铭》,可以说是对黄易金石学术研究交流的盖棺定论之言。

我们现在可以用“研访考交”来概括这一过程:第一“研”字,是黄易对史籍文献、方志金石的研读,“博极群书,元元本本”,这是传统治学所必需的,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但这仅仅是第一步,关键在于要从中发现问题,提出问题,思考如何解决问题;第二“访”字,是“北抵燕赵,南游嵩洛”等四方游历的寻碑访古,即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黄易治学独到之处就在于此;第三“考”字,则是就“所蓄金石甲于一时”,“因与诸家考订,以期羽翼经史”而言,即收藏、考证、著述,此时已不是看书发现问题了而是要著述解决问题:第四“交”字,则是包括武亿在内的“四方知交”的“交相印证”,即通过广泛深入的学术交流,将金石学以几何基数增长般地拓展传播,这正是金石学成为一时显学的重要原因。所以,黄易的金石研究,既有书斋里的学问,又有书斋外的作为,坐得住,走得出,回得来,散得去。施安昌先生曾以“关于学术史的问题”的角度分析指出:“还应看到黄易的实践活动是与其他人共同商议、协作办成的。他固然有孤鸣先发的一面,同时也是一个群体——金石家、收藏家的代表人物。在这个群体中有翁方纲、钱大昕、毕沅、阮元、朱筠、王昶、李鹍、李东琪、董元镜、桂馥、吴玉捂、汪雪礓、张埙、郑际唐、孔继涵、孙星衍、江德量、李克正、赵魏、查慎行、潘庭筠、梁同书、赵怀玉、聂剑光、武亿等等。其中多数都有官职。他们经常聚会讨论,观摩品题,访碑寻古,传递书信和拓本,集思广益。钱大昕曾讲:‘海内研精金石文字与予先后定交者,盖廿余家,而嗜之笃而鉴之精,则首推钱塘黄君秋盒。此言可证群体的存在与其中黄易之地位。多年以来,常见有人笼统地批评乾嘉学派是‘从文献到文献,关在书斋里做学问。对照黄易及其群体的所作所为来看并不符合事实。这个问题关乎对于清代学术的看法。”所以,黄易笔下的文人书斋,特别是诸如《小石山房》这样访碑得碑图系列中的书斋,也就具有了特殊的意义。

余论

清代碑刻研究对书法艺术产生了重大影响。近人马宗霍谓:“新碑层出,变态无方,顿豁陈目,引人人胜。小则造像,大则摩崖,人习家临,遂成风气。”其间,以出土石刻实物为依据,“千余年来对隶书的笼统地认识被改变,古隶(秦隶)和隶楷两种过渡性的字体被揭示出来,‘大篆小篆一古隶—八分一隶楷一楷书这条字体演变的脉络被清楚地勾画出来。这在书法史和文字史上都是一大进步”。这种“新观念反映到书法创作上,就是书家们自觉地、创造性地将各种字体的特点(用笔、结体、分布、行气、神韵诸方面)交相互用,移花接木,斟酌古今,推陈出新。于是篆、隶、真、草生面别开”。这般影响的产生,取决于清代碑学的兴起,得益于石刻书法的广泛流布。

黄易作为乾嘉时期访碑的代表人物,探寻新发同时,亦兼具着研究传播的重任。曾蓝莹女士曾撰写《媒介与信息:武氏祠的再发现与清代的文化生产》—文,以《得碑十二图》之《紫云山探碑图》 (图七)切入,阐释了黄易发掘、保护、传播武氏祠过程及意义。其实,黄易的每一幅访碑得碑图都有着类似的经历背景。笔者前文提出的“研访考交”亦是一个普遍的过程。如果说黄易、阮元等多具实践之功的话,那么包世臣、康有为则更具理论价值,百余年间,他们逐步奠定形成了清代中后期书坛渐成碑学兴盛、帖学衰微的格局。实事求是地说,黄易访碑的根本目是单纯的,并未一再强调所谓的遗民情结,更不具备隐晦高深的政治动机。他的很多行为仅仅是出于爱好而已。他所参与缔造的“碑学”,能够达到后世如此的高度和影响,可能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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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编者按:图像的使命是完成一个隐含的历史文化与信息结构,好的图像既有自身的内在精神,又重构外在的文化涵义和原象逻辑。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图像的合理阐释是图像的第=次创作或创作的延伸,将赋予图像更多的可能性。本期的四篇论文,从图像学、历史学、社会学等视角对不同时代的图像文本作了深刻解析,所论既有金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