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小开』也是超级大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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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琛+马传德

在外界眼中，张叔驯先生是一位知今博古的钱币大藏家。其实，作为上海十里洋场的“小开”，他也有自我、贪玩、鲁莽行事的一面，在其子张南琛与著名钱币学家马定祥之子马传德的描述中，“传奇”张叔驯变得特别耐人寻味。

最后的时光

张南琛（张叔驯之子）：

纽约是个诞生传奇的地方，而父亲张叔驯最后的传奇也是在这里演绎的。

初到纽约，父亲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耐人寻味的是，解他燃眉之急的并不是古钱，而是他收藏的古玉。

当家里经济状况稍一好转，父亲一高兴，他那在上海时的小开派头又抖出来了——他在家境并未根本好转的情况下，用一块珍贵玉石换来一款特别型号的凯迪拉克高级轿车。母亲因此非常恼火。父亲终生对轿车和收藏的喜爱，使得他常常在金钱用度上失去理智，鲁莽行事。

做古董生意使他的财政情况越来越好，在1942和1943年间，父亲奇迹般地又成了大富翁。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我到剑桥（麻省理工学院所在地）最好的饭店去与他们会面，可以邀请很多学校里的同学或朋友（10到15个）一起来吃豪华大餐——我父母热情好客的天性再次获得尽情展现。

但在1946年9月，当我们的财富经过四年半的累积几乎达到了1942年初的两倍的时候，股市开始暴跌。这成了我们家后来漫长、悲伤而痛苦经历的开始。

到最后，父亲的经纪人迫使他对资产进行清理。父亲于1946年圣诞节，在灰心失望中回到上海。他希望从自己在中国的资产中清理出一部分，来开始在美国的新生活。更可悲的是，从他1947年4月回美国之后，坏消息就一直不断。这时候的他，心都碎了，整个家庭也为之惊恐不安，因为这笔税单将把我们仅存的宝贵家产抵消殆尽。我听说了他的经济灾难，当时我在学校，我立即决定从学校出来，去找一份工作。我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地工作和投资，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过分贪婪。由于上述的原因，父亲没有留下什么遗产，我和弟弟泽琏在大学毕业之后，全靠独立奋斗去完成自己的事业。也许我对于1946年经历的这场灾难矫枉过正了，以至于我一辈子都没有借过钱，甚至没有过房屋抵押贷款。只有一次例外，1954年结婚度蜜月时借过400美元。

自1948年1月份起，父亲就开始生病，时好时坏，却不知道自己已得了肝癌。

他于1948年5月29日逝世，商店垮掉了。如果他身体好的话，这个店还能起死回生，因为他对古董生意非常熟悉，而且当时美国经济开始复苏。

因为父母的作风诚挚、直率而谦逊，所以他们一起在纽约的这9年里，赢得了所有相识的人的尊重。他们合群、热情、慷慨，在玩扑克牌和打麻将的时候也从不小器，更别提那些严肃的事情了。

难以想像的人生

马传德（著名钱币学者马定祥之子）：

父亲告诉我，张叔驯的生活习惯、待人接物完全是新式洋派的，彼此见面时互称“先生”，点头握手为礼，而不用称兄道弟，也不是拱手作揖。父亲那时候穿的是传统的中式长袍，而张先生则是西装笔挺，风度翩翩，招待父亲的是咖啡与西点。他待客热情，性格豪放，说话有时还不经意夹着几句英文。父亲说，张叔驯对古文也有深厚的基础，是一位学识贯穿古今中外的天资独厚的人物。

张叔驯的收藏几乎达到了无所不包的程度，可惜半个多世纪以来，他在其他方面的收藏一直不被国人所知。

他的生活中还有非常强烈的“海派细胞”。拿现在的话来说，他是个超级大玩家。

据张南琛先生告诉我，1932年上半年，他父亲带着全家搬至霞飞路新的住宅。这一带原本为外国人聚集的“花园部落”。他为建自己的新宅花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到处看房子看地，最后才找到了这片符合他的审美意趣的、颇具诗情画意的绿色王国。

张叔驯喜欢玩西洋东西，家里有网球场，也养了宠物狗，他和他的孩子们非常热衷于船模，最终买来了一艘真正的船，一艘80英尺长的进口高级游艇！每逢假日有空，张叔驯就高高兴兴地带领全家乘上去，从黄浦江一直开到太湖！

除了游艇，张叔驯还酷爱跑车和赛马。他家里一共有四辆轿车，其中一辆蓝旗亚轿车是上海——也可能是中国第一辆进口蓝旗亚，每次进出，都引来无数羡慕的眼光。而他更喜欢开着他的红色菲亚特赛车上街。在上海的江湾地区，张叔驯也有着自己的养马场。

我本人在父亲的回忆里知道张叔驯，又通过大量的调查和研究认识张叔驯，对他非常欣赏和敬仰，可惜这样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

历史回顾

张叔驯，浙江南浔张石铭第七子。张石铭酷爱收藏古籍、金石碑刻和奇石，为南浔清末民初四大藏书家之一。其堂弟张静江是中国国民党的首任党主席。张家有经商的传统，世代都在做生意，这个基础就是张石铭和张静江的祖父张颂贤一手创下的千万家业。

张家老宅懿德堂有着“江南第一宅”的美誉。2001年，南浔张氏旧宅建筑群被国务院列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懿德堂是个三面绿水环绕的地方，据说，这在风水先生看来，可谓一方风水宝地。因为他们认为“水”是“流通”的，“活水”可以“通财”，屋外流水不断，就会得到财源滚滚的好运了。凡是到过懿德堂的人，几乎无不为之惊叹。倒不完全是因为它规模大，雕琢精美，用料考究，主要是因为它那特有的、中西合璧的海派气韵，以及儒商治家的儒雅风范，使人领悟到这个家族在西风东渐这一历史大潮中的镇定和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