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情持续低迷 当代艺术艰难转型

阮富春

中国油画与当代艺术去年秋拍遭遇前所未有的平淡，行情低迷的态势依然如昨。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的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秋，油画及当代艺术板块上拍9925件，同比减少1505件；成交5776件，同比减少791件；成交额为30.59亿元，同比下滑16.27%，环比下滑10.45%。”量减价低，成交额普降。

更为严重的是，内地十余家公司庞大的拍品交易量所取得的成交额、单件作品成交价，远不抵香港苏富比、佳士得两家公司。京津塘地区上拍量占36.21%，成交额仅占24.4%；港澳台上拍量占26.75%，成交额却占54.98%。

笔者十余年来持续观察这一板块的行情走势，始终认为，内地市场上的炒作泡沫最大，尤其是在当代艺术、写实油画以及青年艺术家作品方面更普遍。2012年以来行情步入调整期后，涉足油画与当代艺术的业内人士每年唱着高调，大谈回暧、前景利好一类企图鼓舞士气的积极之言，无奈市场积重难返，三年过去仍未见好转，下滑之势反而愈演愈烈。雅昌油画100指数显示，去年秋拍同比下滑40%。

究其因，炒作的泡沫之外，更重要的是内地真正收藏油画与当代艺术的收藏者数量太少，长期缺失坚实基础。2003年艺术市场行情暴涨后，油画与当代艺术最先被投资资本盯上，经历2005-2008年的疯狂炒作，行情短期内就曾被拔到近现代书画、瓷器板块的同期水平。尽管基础收藏人群缺失，炒作者还利用表面风光的可疑数据搭建了一个金字塔的结构框架，利用表面鎏金的虚幻之光迷惑了相当一部分投资者、投机者——大量艺术投资基金如雨后春笋，多以油画与当代艺术为主要投资品。2011年行情短暂回升时，出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艺术投资基金吸引了不少拍卖公司的油画主管、画廊经纪人、行家投身其间。遗憾的是，如今，多数艺术基金被深度套牢。

观念转变迫在眉睫

油画与当代艺术曾经在炒作高峰时期进入纽约、伦敦艺术品拍卖市场，炒作者难以支撑国际市场炒作盘面所需的资金，退守中国市场。然而，就2014年秋拍香港、内地的实际情况看，即便中国市场也出现了炒作者大量退场的迹象，不少炒作鼎盛期的“大家”之作，失去资金面支撑，估价下调，依然流拍严重。

有从业者认为，行情似近底部，未来市场的发展会逐渐与学术认可趋同。事实上会如此吗？

对市场上流行的油画与当代艺术作品，是否存在客观的、学术水准较高的学术研究，以及具有说服力的艺术批评？迄今为止，国内尚无一个以公正、客观而知名的学术研究机构，甚至是独立的研究学者。市场化二十余年来，油画与当代艺术缺少最基本的发展史研究，更缺少对重要艺术家、艺术群体个案的学术研究。近年来出版的三四种中国油画史、当代艺术史，多数出自个人之手，其执着精神令人尊敬，但是这些著作的一个共同点是：对在世艺术家特别是作品活跃于市场上的当代中青年艺术家缺少客观的批评，大量呈现的是平铺直叙的叙述，以及对画家展览、作品的罗列，有的著作连画家代表作品的解读都不清楚。

艺术研究者、评论者为市场、画家、艺术机构、中介“绑架”，大量评论文章失去了学术生命，唯一存在的是替艺术家作品找到合情合理的存在方式，只有誉美之词，缺乏批评创见。指望在这样的学术批评环境下产生的学术研究、美术史定位，能够指引收藏者的价值判断，无疑自欺欺人。

另外，近十年来的市场化进程中，夹杂了太多的泥沙，大量不具收藏价值的拍品被当作了艺术品，大量无艺术创见的画者被当成了艺术家，包装、展览、出版、炒作、交易，降低了可信度，吓退了欲涉足的收藏者。

行情的底在哪里？如果让上述三方面的问题得到解决，底自然呈现。这恰恰是投资者、投机者不愿看到的。

对于看清事实的收藏者而言，在此基础上建立自己的价值判断标准至关重要，毕竟市场一直存在，机会仍在，关键是选择、判断的标准对不对。

早期油画行情也下滑

十年前，北京市场收藏、投资早期油画者屈指可数，老师辈的作品价格普遍卖不过徒子徒孙。

十年后的今天，这种现象依然普遍存在，但收藏、投资早期油画的群体剧增，足以支撑早期油画专场的常设。特别是自2009年市场调整以后，早期油画的抗跌性能突出，已是油画板块的支柱，每季早期油画的成交额都占相当大的比重。雅昌艺术市场监测中心的数据最能说明问题：去年秋拍，“千万以上的拍品早期油画有18件，比当代艺术和写实油画的总和还多6件；100万-1000万的高价拍品早期油画占有88件；百万以上总成交额占整个板块的42%。”

早期油画的高附加值正被越来越多的收藏者重视，不过内地与港台市场还存在相当大的距离，大量精品仍然集中于港台市场，赵无极、常玉、朱德群、陈澄波、朱沅芷等人的高价油画，内地交易量不及香港十分之一。去年秋拍成交价排名前100中，17件入闱的油画与当代艺术作品，赵无极、常玉、朱德群占了十件，且仅最末一件赵无极1986年作《27.1.86》在北京苏富比以1770万元拍出。赵无极1955年作《秋之舞》在香港苏富比拍至5948万港币，为当季最贵赵氏作品，常书鸿《重庆大轰炸》拍得940万港币。常玉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作《盆中牡丹》在香港佳士得拍至5612万港币，朱德群上世纪70年代作《第四〇四号》拍至3316万港币。

以香港两家公司20世纪艺术专场为样本，可以看出近两年来早期油画的行情。苏富比2013年秋拍145件拍出120件，成交率82.76%，成交额13383.63万港币；2014年秋拍212件拍出170件，成交率80.19%，成交额12641.63万港币。上拍品增加67件，成交品增加50件，但成交率下降了两个点，成交额不升反降了近740佘万港币。

佳士得早期油画行情降势依然。2013年秋拍，20世纪艺术日场252件拍出182件，成交率72.22%，成交额16695.63万港币； 2014年秋拍，日场350件拍出246件，成交率70.57%，成交额13150万港币。拍品增加近百件，成交增加64件，成交额却下降3500余万港币。不过该公司赵无极、常玉、朱德群等重量级的大师作品，集中于20世纪及当代艺术夜场。

可见，早期油画行情普呈降势，只是幅度不太明显。上述两家公司为保证成交额度，增加作品上拍量的做法，效果一般。

内地早期油画的成交情况也不理想。中国嘉德的前辈油画家专场39件拍出22件，成交额仅1785.03万元，沙耆、丁衍庸、吴冠中、庞薰栗作品价超百万元，沙耆上世纪30年代作《比利时同学像》拍至471.5万元，丁衍庸1969年作《橘色仕女》拍至345万元。

北京翰海、西泠印社借了庆典拍卖的东风，秋拍业绩不俗，成交率均为内地最高。翰海秋拍征集到的孙佩苍家族收藏作品引起业内外的关注，也是热点话题，作品包括徐悲鸿临摹伦勃朗《妇人倚窗像》、徐悲鸿《孙佩苍夫人与女儿画像》、吴作人《女人体》等重要油画、中国画及素描作品32件，这批作品撤拍，将由国家相关部门购买。北京匡时秋拍45件私人藏早期油画成交35件，成交额2808.3万元。

西泠印社秋拍现当代油画专场异军突起，97.01%的成交率创季度之最，134件仅四件流拍，成交额101 17.7万元。全场22件作品价超百万元，刘海粟1962年作《上海庙会》拍至1322.5万元，创刘氏油画最高纪录。

随着收藏者对早期油画价值认知度逐渐提高，数量本就稀少的老油画价格会不断攀升，以颜文棵、沙耆、常书鸿、刘海粟、冯法祀、关良、冯法祀、孙宗慰等为代表的原本处在市场二线的老油画家作品，受到收藏者追捧，价格上涨幅度加快，相信在画廊、拍卖行等机构不遗余力的推介下，还会不断有一些在油画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老油画家的作品浮出水面，丰富早期油画的市场层级，这也将是这一板块的未来增长点。

当代艺术面临市场转型

长期为人诟病的当代艺术板块三年来跌势难止，2014年秋拍依旧，所谓的写实油画成交率持续下滑转冷，内地市场疲态尽现。一方面是成交率低，另一方面单件成交价格上行乏力，百万元也成了门槛。据雅昌艺术监测中心的统计，去年秋拍中国市场成交价超百万元的油画与当代艺术品中，当代艺术占比38%，较早期油画的42%低4%，而写实油画仅占17%，青年艺术家占3%。可见，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当代艺术与写实油画，百万元级拍品仅占半数，价格优势好景不在。

去年秋季，价超1500万元的当代艺术作品仅八件，分别出自刘小东、方力钧、曾梵志、刘炜、徐累四人之手；香港苏富比拍出四件：刘小东1996年作（（违章》6620万港币，方力钧1992年作《系列二·之四》5948万港币，刘炜1995年作《你喜欢肉？》2364万港币，均创画家个人新纪录；曾梵志1997年作《面具系列4号》3260万港币。四件高价作品均为上世纪90年代艺术家的早期作品，还是相对有较强的吸引力。佳士得上拍的两件曾梵志作品也拍出高价，1998年作《面具系列》在香港拍至2588万港币，另件2006年作《无题06-3》三联画在上海拍至1947万元。北京保利上拍的刘炜1992年作《自画像》拍至2070万元，中国嘉德上拍的徐累2012-2013年作《霓石》（四联作）拍至1840万元，创画家新纪录。

整体看，香港、内地市场的当代艺术普呈降势。

香港苏富比秋拍晚间拍卖57件成交87.72%，成交额61546万港币，较春拍92.73%的成交率下降5 D/o，成交额下降5442万港币。当代东南亚艺术193件成交70.47%，亦较春拍降了近10%。当代亚洲艺术成交率降幅亦为5%。

香港佳士得秋拍晚间拍卖81件成交88.89%，成交额63549.5万港币，而春拍63件成交87.30%，成交额47697.5万港币，件数增加18件，成交额增加接近1.6亿港币。亚洲当代艺术日场280件成交65.36%，较春拍下降10%，件数增加30件，额度不增反降，8091.25万港币的成交额较春拍降了约二千万港币。

四大天王作品好景不再，写实油画市场遇冷，除少数精品受买家关注，大部分作品在估价附近流拍，而不是成交。往年受收藏者青睐的尤伦斯夫妇收藏，关注度下降，张晓刚的《血缘一大家庭：全家福》、岳敏君的《幸福》流拍。杨飞云、艾轩、陈逸飞等写实油画流拍，仅朝戈、毛焰等少数人作品拍出高价，朝戈1996年作《两个人》在中国嘉德拍至931.5万元。毛焰1994年作《古典女子》在北京保利拍至713万元。

有趣的是，反而是北京诚轩、北京华辰两家中规中矩的公司，油画与当代艺术的拍卖方面业绩稳定，成交率波动不大。北京诚轩油画与当代艺术拍卖表现优异，秋拍单场油画雕塑成交额较舂拍明显上扬，100件拍品拍出68件，成交额3243.69万元；去年春拍上拍98件，拍出71件，成交额2209.955万元。秋拍比舂拍上涨近千万元，与2013年秋季106件成交78件、成交额3508.305万元相比，差距不足三百万元。

当代艺术板块正在图谋转型，问题是转向何处？近几年来已有迹象表明：70后、80后青年艺术家作品将是一个新的市场热点。

事实上，去年内地不少公司的转型已经开始试水：中国嘉德继春拍尝试“转向内在：2000年以来的中国新绘画”专场（22件拍出86.36%，成交额1335.38万元）之后，推出由98件作品组成的“开拓——中国绘画的多元化探索”专场，成交率73.47%，成交额4163.23万元。此场作品超过半数出自70后艺术家之手，显然是拍卖公司的主要意图。从92万元成交的韦嘉（1975年出生）2005年作品《美丽》的涨幅，可以一窥青年艺术作品的行情——《美丽》2006年5月在北京荣宝拍至30.8万元，2011年11月在北京翰海拍至80.5万元。此画9年间翻了两倍，2006年至201 1年涨幅较大，近三年十余万元的涨幅除去利率，基本处于停止状态。而在2010年高峰时期，韦嘉作品最高价曾超过二百万元。

北京保利继春拍“学院之星”专场（7l件拍出81.69%，成交额623.53万元）之后，推出40件作品的“中国新绘画夜场”，悉数拍出，成交额1481.775万元，仇晓飞、刘韡、王光乐、段建宇、欧阳春、杨黎明、韦嘉作品价格在50万至150万元间。

值得警惕的是，青年艺术家作品这个尚不成熟的板块正成为投资者的新炒点，有的艺术家作品涨幅已经超出想像。

贾蔼力2009年作品《疯景1号》去年秋拍在香港苏富比拍至1180万港币，创个人最高纪录。而2012年5月北京翰海初拍贾蔼力2008年作《疯景》时，成交价仅57.5万元，另幅同名《疯景》2013年10月在中国嘉德很快涨至483万元。短短三年间，《疯景》系列作品从50万元级升至千万元级别，令人咋舌。

青年艺术家作品是否具有较高收藏价值，是否具有投资价值？前者需要学术判断，更需要时间检验，而资本逐利的本质告诉我们，市场通常认可的是投资价值。青年艺术家作品基本无真伪之争，只要心态平静，抛弃被利益迷惑的私心，平静判断其真正的收藏价值，对大多数收藏者并非难事。

难点在于：有多少买画者是收藏，而不是投资。就连知名的尤伦斯夫妇，其藏画是收藏还是投资，复杂性如今已难以分辨。事实上，不论承认与否，如今的艺术品市场，投资早已是主流。投资前面冠于“收藏”二字，要的仅仅是个雅味。

收藏语境中，拼的是学识、眼力、机遇、财力，拼的是一个综合素质。投资环境下，资本可以运作一切，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