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藏罗汉木雕造像及其民间信仰

木雕罗汉造像

刘青青

2013年间，洛阳民俗博物馆征集到一组明清时期民间木雕罗汉造像。其姿态各异，面目须眉、袍带衣纹、五官神韵等依然清晰可辨，风采奕奕，令人惊叹。其造型古朴生动，色彩丰富明亮栩栩如生。他们或盘膝端坐，研读佛经；或跏趺静坐，凝神思考；或袒胸露腹，笑容可掬；或怒目圆睁，表情威严。虽属宗教造像，但庄严不呆板，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下面就馆藏罗汉像中几尊比较有特色的略作介绍。

1.过江罗汉立像（图一）。高53.3、宽20厘米。面颊饱满，左腿垂直站立，右腿曲起，右肘置于右膝之上，右手自然举起，左手举起头部向右微倾，平视左前方。佛教名称为跋陀罗尊者，出生在跋陀罗树下，后皈依佛门，主管浴事。修成正果后，曾乘船去东印度群岛传播佛教，故世人称其为“过江罗汉。”

2.布袋罗汉（因揭陀尊者）立像（图二）。高51.5、宽20.6厘米。袒胸露腹，大耳肥唇，身材圆润，面容饱满，开口露门牙，憨态可掬，肩背布袋，右手弯曲于胸右侧紧握袋口。在民间流传的故事当中，布袋和尚正是捕蛇之人，他手中的布袋正是用来存放所捕之蛇。又因揭陀尊者，相传是印度的一位捉蛇人，他的布袋原是用来盛放毒蛇的。他捉蛇不是为了买卖，而是为了行人免于蛇咬。他捉到毒蛇后，拔掉蛇的毒牙然后放生到深山，因为他大发善心终修成正果。

3.静坐罗汉（诺距罗尊者）坐像（图三）。高20.5、宽15厘米。双腿盘坐，身体正直，身体前倾，双手合十，双目似闭，面容平静，体态饱满，表情谦和，眉毛舒展。相传这位罗汉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力大无比。后来出家做了和尚，他的师父因知晓他的过去，便叫他静坐修行，用以克制从前打杀的欲念，但是尽管是静坐，从体貌上仍然能够看出他作为大力士的健壮体格。因为他修行时久坐不起，后人们也称之为静坐罗汉。

4.笑狮罗汉（伐阁罗弗多罗尊者）立像（图四）。高51、宽17厘米。双手将狮子抱于怀中，神态安然自若。在佛教中，因为狮子的吼声宏亮，惊天动地，令人生畏，所以狮子能够代表佛教的神威。佛教寺庙门前配有两座石狮子，意义就在于此。笑狮罗汉原是一位猎人，后来遇到一位出家之人将其感化，便出家为僧，戒杀一切生物。当他取得正果时，有一只小狮子主动走到他的身边，似乎感激他的不杀之恩。他也十分感动便把狮子一直带在身边，直到他后来得道，连小狮子也修成为神物。

5.托塔罗汉（苏频陀尊者）立像（图五）。高52、宽19.5厘米。身体微向前倾，左手托于腹前曲中指无名指，右手托塔作举握状。需要说明的是托塔罗汉不是托塔天王，而百姓所熟知的托塔天王其实是菩萨。传说这位罗汉名字叫做苏频陀，是佛祖释迦摩尼所收的最后的一位弟子。塔，也是取梵文“塔婆”一词的第一个字音而创造的中国文字。在佛教传人中国以前，中国是没有“塔”的，佛教中的“塔”，是存放佛骨的器具，于是塔也成为了佛陀的象征。苏频陀为了纪念佛陀，便随身携带此塔，寓意佛祖常在心中。而后人们也正因为他手中托塔，称之为托塔罗汉。

6.喜庆罗汉（迦诺迦伐蹉尊者）立像（图六）。高51.5、宽19.5厘米。双手抱左膝，面带笑容。迦诺迦伐蹉尊者，是古印度的大论师。论师就是善于谈论佛学的演说家和雄辩家。在他的演讲当中，他常常是面带笑容的。有这样一个故事：一日，当他讲法时有人问他“什么叫做喜呢？”，他解释说：能感觉（能通过耳眼口鼻手感受）到的快乐就是喜。又有人问道：“什么又叫做高庆呢？”他说道：“不能感觉（指不能通过耳眼口鼻手感受）到的快乐，就是高庆。例如当我们诚心向佛时，心觉佛在，就会感到快乐。”他的得名一则因他常带笑容，二则因论点而名闻天下，所以人们称他为喜庆罗汉。

7.开心罗汉（戌博迦尊者）立像（图七）。高51.7、宽20厘米。张嘴大笑，憨态可掬，体态刚健，笑容谦和，有抬头纹，宽额中心处有凸起圆包。相传国王立他为太子，可他的弟弟因窥视皇位作乱不服，他当即对弟弟说：“不要动武，你来做皇帝，我不与你争”。弟弟不相信，便问道：“我做皇帝，那你呢？”他答道：“我去出家。”他的弟弟还是不信，他说：“我的心中只有佛祖，如若不信，我给你看！”说也奇怪，他解开衣衫，心中果然映射有一尊佛。因此他的弟弟才相信他，不再作乱。而后他也果真出家，后来游走到京城长安传播佛教。汉语译他的名字为善无畏。而后又有了通俗的名字开心罗汉。

8.醉罗汉坐像（图八）。高10.5、宽10厘米。醉罗汉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坐在地上，可右手还抱着酒坛，头微微向左倾斜眼睛眯着看着酒坛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醉意朦胧的眼睛和鼻子、嘴巴、耳朵都清晰可见。罗汉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端详着酒坛，欲言又止，沉醉于一种诗意的朦胧境界之中。整个罗汉的面部表情和神态刻画得十分精准、细腻，一个栩栩如生的醉罗汉形象就展现在我们眼前。整个形象不仅传神而且传情，表达了民间造像艺术家对艺术境界的追求，更能体现出其高超的艺术造诣，可以说是民间造像艺术的杰作。

罗汉，为梵文译音“阿罗汉”的汉语简称，指小乘佛教修行者达到的最高果位，即阿罗汉果位。唐代玄奘大师所译西土师子国庆元大师的《法住记》中记载：释迦牟尼佛祖降临涅槃时，将佛法嘱咐给他的十六位阿罗汉弟子，要他们永驻在世，弘扬佛法。也就是说最初时候只有十六罗汉之数，于是逐步发展为以取貌观相的方法为众罗汉演绎出通俗易懂的汉语称谓，而这些称谓又版本不尽相同。不仅是对十六罗汉的指称不一，而且自唐末宋初又被逐步增加至十八罗汉的供奉。元朝以后，在各寺庙大殿中多供奉十八罗汉，而十六罗汉则不甚通行了。关于十八罗汉中新增加的两位，有把《法住记》的作者庆元和译者玄奘列入十八位之中，有说应是《弥勒下生经》中“四大声闻”中未列进的两位，藏传佛教对于十八罗汉之数则又有其说，此外清代乾隆皇帝御定有两位，总之是众说纷纭。且全国各地南北寺庙所供罗汉造像之数，有因袭相仿，亦有另创别名，致使今人已无甚权威经典能为之作全面考订依据了。虽然版本不一，命名称谓有所差异，但仍有一大部分罗汉的称谓是众传相同的，如：托塔罗汉（苏频托尊者），传说是佛祖最后收的一位弟子，所托之塔为收藏佛骨合利的法器；开心罗汉（戌博迦尊者），传为中天竺国太子，弟夺位，开怀以示心中无意争夺，出家来东土汉地传教；长眉罗汉（阿氏多尊者），阿氏多，意为无比端正；降龙罗汉（迦叶尊者），佛祖十大弟子之一；看门罗汉（注荼半托迦尊者），乃佛祖亲信弟子之一……。

随着十六罗汉信仰的普及，十六罗汉发展为十八罗汉。它最早出现于五代绘画中。苏轼见到画家张玄和贯休所画的十八罗汉像后，分别作了《十八大阿罗汉颂》和《赞禅月所画十八大阿罗汉》（为十八罗汉最早的文字记载）。苏轼在18首赞下一一标出了十八罗汉的名字，其前十六罗汉与《法住记》所列一致，其称第十七尊者为庆友，乃《法住记》的作者，他曾降伏龙王，取回被古印度恶魔波旬藏匿的佛经，所以又称降龙罗汉；第十八尊者是弥勒尊者，他曾分饭食喂老虎，降伏过猛虎，又称“伏虎罗汉”。自元朝以后，寺院大殿中多雕塑和供奉十八罗汉像，大量有关十八罗汉的绘画、雕塑、戏剧纷纷出现推动十八罗汉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

罗汉的观念虽源于印度，可在印度罗汉却未形成信仰，也没有罗汉像传世。反观中国，罗汉信仰普遍，罗汉的作品随处可见，这正是中国佛教本土化的一大佐证。罗汉和佛、菩萨的庄严端凝截然不同，他们个性鲜明，或喜或怒，或祥和或威猛，有的状若汉僧，温文儒雅，有的胡貌梵相，夸张变形，处处流露出人间的情感，使人倍觉亲切。浓厚的世俗化色彩，使罗汉受到人们普遍喜受和欢迎，信仰也能够深入民间。罗汉堂中的这些汉化了的罗汉塑像，虽然为供人膜拜的偶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宗教职能逐渐淡化，呈现出鲜明的世俗化趋势，具有愈来愈大的审美价值和研究价值。它显示了我国古代艺匠们高超的雕塑水平，为研究古代的宗教文化艺术及中外文化的交融提供了形象真实的资料，逐渐成为中国佛教雕塑的重要题材。

罗汉在“佛”中处于陪衬地位，是佛的内侍，在寺院中往往排列在佛前的两侧，形象比较单调呆板。为打破这种局面，民间造像艺术家们在罗汉的形象上进行了进一步的创造。首先，在神态的刻画上，根据各个罗汉的特性来塑造形象，在现实民间生活基础上发挥想象，创造出具有个性特征的多种罗汉形象来。其次，是增强罗汉的动势，大胆地把罗汉从立式改为坐式，使罗汉的姿态有正坐、侧坐、半跏坐、全跏坐俯视、仰视等变化，手中增添拂手、香炉、焚夹、宝瓶、锡杖、念珠之类的法器，使罗汉的形象丰富起来。后来，造像艺术家们又根据罗汉的经历，有机地配上龙、虎之类的祥瑞动物，大大增添了场面的热闹气氛，并且使罗汉显得神通广大，不可思议。

在造像上，馆藏罗汉表现出自己独特的风格，这是由罗汉造像上的随意性和自由性决定的人物性格特征明确、表情丰富夸张，有明显的佛教风格。罗汉的名号形色、故事各有不同，几乎家喻户晓，被视为吉祥的象征符号，从其命名和拟人的故事中可以看出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中国化的审美规范。

在罗汉形象的塑造上，一般有两种不同的主张：一是认为罗汉是佛的弟子，其容貌虽有不同，但斩除烦闹、慈悲济物是一致的，罗汉的塑造一定要强调高僧那种特有的精神气质，突出其宗教气氛；二是认为“罗汉形象，各人各样，挖耳探手，骑狮骑象，衣衫不整，行动乖张，形容古怪，不守规章”，均可以塑造，这个主张虽有些偏颇，并被一些人所否认，但我们认为，只要在风格上求得统一，不让人们有丑恶的感觉，作为佛门中的一个艺术门类，还是可以尝试的。

馆藏的这些罗汉塑像，虽然为供人膜拜的神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宗教职能逐渐淡化，呈现出鲜明的世俗化趋势，具有愈来愈高的审美价值和研究价值。它显示了我国古代艺匠们高超的雕塑水平，形象地反映了当时社会政治、经济、宗教和文化的变迁，为研究古代的宗教文化艺术及中外文化的交融提供了形象真实的资料，弥足珍贵。

（责任编辑：阮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