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铸 和式镜
安徽博物院于2013年阴历開春,精心举办铜镜展览,展品自西汉至清代涵盖1800余年间中国镜,遴选展出不同阶段具有代表性的精品之作153件。展品中有三件“和式镜”风格独特,题材新颖,工艺精湛,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现试加探讨,以飨读者。
团鹤徽柄镜
圆形柄镜,低直窄缘,平板式短柄,镜面大而柄短。粟粒状地纹,镜背正中饰浮雕圆形飞鹤纹,左侧铸有“天下一藤原清久”款(见图1)。
这是一件由日本铸制的铜镜,日本称“和镜”,依据是:一是该镜具有日本镜的基本特征,低直窄缘,粟粒状地纹(日本称砂目地),浅浮雕工艺。二是唯一的团鹤纹是日本和镜特有的“纹章”图案,笔者称之为“徽标”。“徽”指图案,“标”是单个汉字标记[1]。三是镜上有日本制镜工匠铭款。镜面广而柄短是江户晚期特点,藤原清久是江户后期的工匠[2]。
和镜上徽标,起始于日本平安时代(796—1181年)贵族在自家牛车上刻制的识别标记,日本称“纹章”。这件团鹤徽柄镜当初流入中国,后被安徽博物院入藏。它与王纲怀先生赠予清华大学的鹤徽蓬莱纹柄镜同属18世纪日本制镜[3]。中国仿制江户镜中的松菖双乌鹤徽镜上团鹤设置在镜纹上方[4],称“和式镜”,说明中日铜镜文化交流的史实。
花卉纹双鹤镜
圆镜,低平素缘,菱甲纹龟钮,甲缘披毛,钮孔似鼻,浅浮雕工艺,缘钮间双线弦纹环分区。内区钮上方两只相向飞鹤,龟鹤口啄相接。内外区分别环饰花卉圈纹,其间有少数无圈花卉点缀。镜径10.2厘米,为元、明时期仿制日本镜(见图2)。《镜里乾坤》原称“龟鹤多寿纹镜”。
双飞鹤钮龟口啄相衔是日本镜纹特征之一,始于镰仓时代(1185—1334年),至室町、桃山时代继续沿用,《和镜》中收录有梅花散双鹤镜、菊花流水双鹤镜、蝴蝶散双鹤镜等[2],相当于中国南宋至明初。受宋镜龟鹤齐寿吉祥寓意纹饰的影响,采用龟钮双飞鹤风格分别与花卉、竹叶纹等组合。配饰不受界环约束,自由散饰,内外区连贯,或被弦环纹所压。日本镜用同一纹样单元散饰作镜纹,称为“散”。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藏“菊花散双鹤镜”和镜风格浓郁,但工艺逊色[4],《百镜解读》87页同纹彩色镜图,显现匕形镜缘,龟钮身长,工艺粗犷,两者是宋、元时期仿制镜。
双铭菊花柄镜
圆镜平板式直柄,低平窄缘,素地,双线弦纹环,主纹浅浮雕折技菊花一株,三朵菊花错落开放,枝端孕蕾,绿叶舒展,生意盎然。上方有“天下一”铭款,左上隅圆形方格阳文“薛奇亭造”印记。镜径9.3厘米,柄长8.1厘米(见图3、图4)。
明代薛奇亭造柄镜,用菊花作主纹,堪称一枝独秀,奇在同一面镜上既有日本镜惯用的“天下一”铭款,又有中国镜匠“薛奇亭造”印铭。日本镜上的“天下一”铭文起始于桃山时代(1576—1614年),织田信长为鼓励手工业生产,以幕府公许制形式于“天和”二年(1682年)赐予为宫中制镜的京都青次家“天下一”荣誉称号[2]。铜镜上的“天下一”款由此产生,相当于清康熙年间,在江户时代被广为应用。中国镜使用工匠印铭,盛行于明代,素镜有柱状印钮铭及镜纹空间缀印。这件中日铜镜文化合璧的创新菊花纹柄镜,体现了两国文化交流融会的例证。
中国早年的汉唐镜输往日本,被皇家权贵们纷纷珍藏。三国东吴工匠东渡日本制镜,促进了日本三角缘神兽镜的生产与发展。唐代富丽堂皇的铜镜被日本平安时代效仿,早期的仿唐藤原镜,如吉林赵家屯金代遗址出土的“双凤瑞花镜”[5],有明显的唐镜遗韵。日本国立京都博物馆久保智康先生认为该镜是11~12世纪初从日本输入中国。后期仿镜演变成轻巧小型花鸟纹“羽黑镜”。日本“和镜”以“大和绘”绘画风格,浜洲花鸟为题材,保持平安时代以来传统绘画样式和性格制造的铜镜[2]。而“和式镜”是由中国仿制的日本“和镜”样式镜及借鉴“和镜”纹样或铭款,与中国铜镜文化工艺相结合的创新型镜种[6]。本篇“团鹤徽柄镜”是日本制造江户时期铜镜,“花卉纹双鹤镜”是中国仿制“和式镜”,而“双铭菊花柄镜”是借鉴和镜文化因素,用中国当时铜镜型制工艺相结合而成的创新之作,它是新出现的另一个镜种,十分稀少,应予珍视。
总体而言,日本镜传入中国的时间较晚,处在明清制镜业衰落寿终之际,对它认识不够,也是中国研究铜镜的薄弱环节。镜著中偶有涉及,因缺乏参考依据,时有误读并不见怪,时下正在不断提高认识之中。■
注释:
[1]孙立谋.江户镜上“徽标”解读[J].收藏,2008(10).
[2]中野正树.和镜.镜师记表.
[3]王刚杯.清华大学藏日本和镜[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1.图54.
[4]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历代铜镜纹饰[M].石家庄:河北美术出版社,1996.图417.
[5]张英.吉林出土铜镜[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113.
[6]孙立谋.中国造“和式镜”研究[J].中国铜镜,2013(3).